华杉版资治通鉴【1509】千古奇冤,李渊杀萧铣。2022-03-25

52、

九月一日,文登贼帅淳于难请降;朝廷设置登州,任命淳于难为刺史。

53、

突厥入寇并州;朝廷派左屯卫大将军窦琮等迎击。

九月四日,突厥入寇原州;朝廷派行军总管尉迟敬德等迎战。

54、

九月七日,徐圆朗自称鲁王。

55、

隋末,歙(she)州贼帅汪华占据黟(yi)州、歙州等五州,有部众一万,自称吴王。九月十日,遣使来降;拜为歙州总管。

56、

隋末,弋阳人卢祖尚纠合壮士以保卫乡里,组织严整,群盗都畏惧他。后来,隋炀帝遇弑,乡人奉他为光州刺史;时年十九岁,奉表于皇泰主杨侗。等到王世充自立,卢祖尚降唐;九月二十二日,朝廷任命卢祖尚为光州总管。

57、

九月二十五日,皇帝下诏,调查天下户口。

58、

徐圆朗入寇济州,被治中吴伋(ji)论击退。

59、

九月二十九日,皇帝下诏说,太常乐工都是前朝因为犯罪发配的,子孙相承,已经很多年了,让人哀愍;一律恢复平民身份,并且下令说,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已经当官的,不要再追查他们的出身。

60、

九月三十日,灵州总管杨师道攻击突厥,击破。杨师道,是杨恭仁的弟弟。

61、

皇帝下诏,征发巴、蜀士兵,任命赵郡王李孝恭为荆湘道行军总管,李靖摄理行军长史,统率十二总管,自夔州顺流东下;任命庐江王李瑗为荆郢道行军元帅,从襄州道出发,黔州刺史田世康从辰州道出发,黄州总管周法明从夏口道出发,攻击萧铣。

本月,李孝恭从夔州出师。当时峡江正在涨水,诸将建议等水势稍缓再进军,李靖说:“兵贵神速。现在我们的军队刚刚集结,萧铣还不知道消息,如果乘着涨水,倏忽之间直抵其城下,掩其不备,必定将他擒获;机不可失!”李孝恭听从。

62、

淮安王李神通率领关内兵抵达冀州,与李艺会师。又征发邢州、洺州、相州、魏州、恒州、赵州等州兵合共五万余人,与刘黑闼战于饶阳城南,布阵十余里;刘黑闼兵少,背靠河堤,列阵只能只排成一行。正巧风雪交加,李神通乘风出击,一会儿工夫,风向转为逆风,李神通大败,士马军资失亡三分之二。李艺居于西侧,攻击高雅贤,击破,追杀数里,听闻大军不利,退保藁城;刘黑闼前往攻击,李艺也战败,薛万均、薛万彻都被俘虏,刘黑闼剪掉他们的头发,驱使他们做工。薛万均兄弟逃回,李艺引兵回幽州。刘黑闼兵势大振。

63、

皇上因为秦王李世民功大,前代官职都不足以配得上他,特别设置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之上。冬,十月,册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兼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增加封邑二万户,仍开天策府,设置官属,以齐王李元吉为司空。李世民认为全国已经逐渐太平,于是开馆于宫西,延揽四方文学之士,李世民下令,以王府属杜如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文学褚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参军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咨议典签苏勖、天策府从事中郎于志宇、军咨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仓曹李守素、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信都人盖文达、宋州总管府户曹许敬宗,都以本官职兼任文学馆学士,分为三班,每隔一天到文学馆住宿,供给精美膳食,恩礼优厚。李世民朝谒公事之暇,就到馆中,与诸学士讨论文籍,有时到午夜时分才就寝。又命库直阎立本给各学士画像,褚亮撰写赞辞,号称十八学士。士大夫能进入文学馆的,时人称之为“登瀛洲”。蔡允恭,是蔡大宝的弟弟的儿子;薛元敬,是薛收的侄子;颜相时,是颜师古的弟弟;阎立本,是阎毘之子。

当初,杜如晦为秦王府兵曹参军,不久迁任陕州长史。当时天策将军府的幕僚很多都被皇帝补缺外派去做地方官,李世民很忧虑。房玄龄说:“其他人不足为惜,至于杜如晦,是王佐之才,大王想要经营四方,非杜如晦不可。”李世民惊道:“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差点就把他放走了。”即刻上奏皇帝,留下他为府属。杜如晦与房玄龄经常跟从李世民征伐,参谋帷幄,军中多事,杜如晦剖决如流。李世民每次破军克城,诸将佐争取宝货,唯独房玄龄注意收揽人才,安排在幕府。又,将佐有勇略的,房玄龄必定与之深相结交,让他为李世民尽死力。李世民每次让房玄龄入宫奏事,皇上都叹息说:“房玄龄替我儿来汇报事情,虽然相隔千里,就跟面谈一样。”

李玄道曾经事奉李密,为记室,李密败,官属为王世充所俘虏,大家都害怕被处死,通宵不眠。唯独李玄道起居自若,说:“死生有命,不是靠忧虑就能免死!”众人都佩服他的胆识。

华杉曰:

李渊此时,还有机会避免玄武门之变,要么给李建成找一个罪名,废长立幼,让李世民做太子;要么“高鸟尽,良弓藏”,夺了李世民兵权,给他一个闲职。这样,还能让儿孙们都保住性命。他给李世民封为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之上,那就形成了皇帝、皇太子、天策上将、亲王这样的序列,之后的事情,就不可避免了。李渊不是一个铁石心肠能决断的人,他就一步步看着形势发展积累,最后自己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这里讲到杜如晦“剖决如流”,剖决如流,是史书上经常出现的,夸赞能臣的标准成语,事情很多,件件都重要、紧急,而且复杂!所谓临大事,决大疑,定大计,这时候呢,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汇报上来,马上剖析清楚,洞然明白,决断分明,做出批示,像流水一样畅快!这种工作状态,是人生最高享受!

64、

十月六日,刘黑闼攻陷瀛州,杀刺史卢士睿。观州人逮捕刺史雷德备,献出城池投降刘黑闼。

65、

十月七日,萧铣的鄂州刺史雷长颖献出鲁山降唐。

66、

赵郡王李孝恭率战舰二千余艘东下,萧铣认为江水正在上涨,丝毫没有戒备;李孝恭等攻拔其荆门、宜都二镇,进军到了夷陵。萧铣部将文士弘率精兵数万屯驻清江,十月九日,李孝恭击退文士弘,缴获战舰三百余艘,杀死及溺死者数以万计;追击到百里洲,文士弘收兵再战,又被击败,唐军进入北江。萧铣的江州总管盖彦举献出五个州降唐。

67、

毛州刺史赵元恺,性格严酷急躁,部下不能忍受。十月十九日(原文为丁卯日,根据柏杨考证修改),州民董灯明等作乱,杀赵元恺以响应刘黑闼。

68、

盛彦师从徐圆朗处逃归。齐州总管王薄乘势游说青州、莱州、密州诸州,全部降唐。

69、

萧铣当初裁军,让士兵们解甲归田,只留下宿卫数千人,听闻唐兵杀到,文士弘战败,大惧,仓猝征兵,而各地兵马都在长江、南岭之外,道路阻远,仓促之间不能到来,于是集结现有兵马出城拒战。李孝恭准备发起攻击,李靖制止他说:“他们是临时凑集起来自救的乌合之众,不是训练有素的劲旅,支持不了多久,我军不如暂且停泊在南岸,缓他一天,他们必定会分兵,有的留下来拒抗我军,有的回城自守;兵分势弱,我军乘其松懈而出击,战无不胜。现在如果急攻,敌军并力死战,楚兵剽锐,不容易取胜。”李孝恭不听,留李靖守营,亲自率锐师出战,果然败走,撤退到南岸。萧铣部众放弃自己船舰,抢掠唐军物资,每个人身上都背了重重的东西,李靖见敌军混乱,纵兵奋击,大破之,乘胜直抵江陵,进入其外城。又攻打水城,攻拔,缴获大批舟舰,李靖让李孝恭把缴获的船舰全部抛弃于江中,让它们顺流飘荡。诸将都说:“破敌所获,应该留着自己用,为什么要抛弃又让敌人拿去呢?”李靖说:“萧铣之地,南出岭表,东距洞庭。我们孤军深入,如果攻城未拔,援兵四集,我军表里受敌,进退不获,虽有舟楫,又有何用?如今抛弃舟舰,让空船塞江而下,援兵见了,必定认为江陵已经陷落,不敢轻进,往来侦察,十天半月就过去了,这时间,就足够我们攻破江陵了。”萧铣的援兵见了舟舰,果然犹疑不进。其交州总管丘和、长史高士廉、司马杜之松等将要到江陵朝见,听闻萧铣战败,全部到李孝恭大营投降。

李孝恭勒兵包围江陵,萧铣内外阻绝,问策于中书侍郎岑文本,岑文本劝萧铣投降。萧铣于是对群下说:“上天不保佑梁国,不能再支撑了。如果一定要等待筋疲力尽再屈服,则百姓蒙患,为什么要以我一个人的缘故,陷百姓于生灵涂炭呢!”

十月二十一日,萧铣以太牢祭告于太庙,下令开门出降,守城者皆哭。萧铣率群臣身穿丧服,到唐军营门,说:“该死的只有萧铣一人而已,百姓无罪,希望不要烧杀抢掠。”李孝恭入据其城,诸将想要大肆抢劫,岑文本对李孝恭说:“江南之民,自隋末以来,困于虐政,加上群雄虎争,如今幸存下来的,都是刀下余生,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盼望真命天子,所以,萧氏君臣、江陵父老决心归顺朝廷,希望能有所休养生息。今天如果纵兵俘掠,使士民失望,恐怕自此以南,都没有向化之心了!”李孝恭称善,于是禁止。诸将又说:“梁国将帅与官军拒斗而死的,罪恶很大,请没收他们的家产,以赏给将士们。”李靖说:“王者之师,应该让仁义的名声在前方传播。他为其主斗死,那是忠臣,岂能与叛逆之罪来抄没他的家产呢!”于是城中安定,秋毫无犯。南方州县听闻,都望风款附。萧铣投降数日之后,抵达的援兵还有十余万,听闻江陵不守,全部释甲而降。

李孝恭将萧铣送到长安,皇上数落他。萧铣说:“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萧铣没有天命,所以至此;如果要说我有罪,我也难逃一死!”竟斩于都市。

皇帝下诏,任命李孝恭为荆州总管;李靖为上柱国,赐爵永康县公,仍派他们安抚岭南,得以皇帝名义,承制全权拜授官职。

之前,萧铣派黄门侍郎、江陵人刘洎招降岭南,得五十余城,还没来得及回来,萧铣已败,刘洎献出所得城池来降;朝廷任命他为南康州都督府长史。

华杉曰:

萧铣投降,不仅救了江陵满城百姓,而且避免了一场大战,之后十几万援军也不用打仗了,和平了。他在决定投降时说:“奈何以我一人之故陷百姓于涂炭乎!”这一句,光耀史册!战争,就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不当皇帝,就没有战争,其他人日子照过,而且更好。所以,萧铣是为国家统一做出贡献的功臣。李渊杀萧铣,不仅毫无必要,而且不义,所以《资治通鉴》用了一个“竟”字,“竟斩于都市”。

敌城投降,对军队来说是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因为将士们没有借口抢劫,发不了财了。打下江陵城,竟然分不到战利品,将士们很失望,退而求其次,不抢百姓,抄几个敌将的家也行,有一点算一点,结果还是被禁止了。这里要感谢岑文本,还有李孝恭、李靖。让江陵城得以和平解放。

李靖说:“王者之师,宜使义声先路。”前面的城池知道我们仁义,他就投降了;如果我们抢掠,他们就战斗。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这里可以说:“不抢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今天不抢,明天就可以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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