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坐在我身前的夏央是怎么想的。
只见冷风嗖嗖地顺着我与衣服的间隙,穿过我的身体,冷的有点瑟瑟发抖,我大喊。
“你能不能慢点!”
一
知了在夏天的傍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吵闹不休的声音,闷热无风的天气,这一切都是烦躁的源头。正当我在我家院子里瞎逛,准备洗个冷水脚清凉的时候。对面夏央家的院子传来了一阵“轰轰”的声音,随即一盏明亮的灯照亮了整个夜晚。
“呦,不错嘛!”
我来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就被这霸气的摩托车给吸引了,像我们这种正直青春的男生,如果能够拥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那是绝对的帅气,绝对的拉风。
“那是。”
“没想到你爸爸还真给你买了辆。”
“男人嘛,就要说话算话。怎么样?李同学,明天我带你去兜风。”
夏央满脸笑意,想想就知道他的心情是有多么的高兴了。仿佛这阵阵夏日的炎热,炎热带来的躁动,都成了他高兴的陪衬。我看了看自家的院子,安静的快要被整个夜晚吞没,我默默移动着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随口应了声,好。
“明天吃完饭,我叫你哦。”
夏日的炎热与吵闹,在半夜时分依然消遣不停,搞得躺在床上的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我想着夏央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在夜晚微弱的灯光中却是那样明显。我想着我们仅仅隔着一条路的距离,差距却是这样的大,他父亲是镇上的有钱人,而我家,再普通不过。我想着,我又想着明天可以坐着他的摩托车很开心的去玩耍,于是在这样燥热的夜晚,嘴角露出了一丝傻傻的笑容。
二
午饭过后。
我兴致冲冲的去和夏央汇合,他的摩托车在炎炎的烈日下晒的有些发烫,就像我和他汗水,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刺眼。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心情。
“走,我们去学校看看。”
“去学校干嘛?”
夏央直接拒绝了回答,拍了拍后座,示意我准备出发。待我岔开双腿坐好以后,只见夏央不慌不忙的从兜里拿出一副墨镜,单手把它架在鼻梁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帅气的让我一脸惊叹,有些崇拜,有些羡慕。
羡慕他所拥有的,羡慕他的聪明,羡慕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有那么出色的成绩,而我,在平常不过了,甚至连考个大学,也要看上天的脸色。
“轰轰”,一阵引擎的声音,摩托车突然窜了出去,渐渐地开始飞驰,耳旁的风声呼啸而过,眼前的风景慢慢向后倒退。已经好久没有出门的我,逐渐的抛开了那些所谓的烦恼,慢慢的开始享受这样的感觉。
“怎么样,感觉有我这样的兄弟是不是很幸运啊?”
夏央突然张口大声对我说到,我大喊:“以后就靠你罩着我了!”
一路上,我们就这样,有说有笑,快乐与张扬。
飞驰的身影,阳光下存留的痕迹,那就是我青春的一部分。
三
我与他真正的差距,是当我们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
我座在摩托车的后座,当学校渐渐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一脸茫然的听见夏央对我说。
“我等会要去找陈老师拿点复习资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陈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我和夏央也只是同年级,不同班。我看着这空荡荡的学校,与往日不同,没有昔日的吵闹,我稍稍犹豫了下,便拒绝了夏央。
“好吧,那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太阳有些恶劣的晒着整个大地,靠近校门口的那棵大树下,也许是乘阴的好地方。正当我迈进校门口的那瞬间,我突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居然有那么一丝抵触的情绪。抵触这学生时代的校园,或许是因为此时我与夏央明显的对比,差生便有想逃离的冲动,或许是因为我早已习惯了这样,内心深处,我也就是个差生。
就与这炎炎夏日夏央到学校拿复习资料这事比对,我比他差,比他傻。下半年都是高三了,我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以为然,难怪焦头烂额的父母总是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我深深地感觉到有些惭愧,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以至于我快要忘记回家时的情景,模模糊糊中,只记得夏央把车开的很快,两旁逝去的风景,呼啸而过的风声,快得有些让人心有余悸。而我,无暇顾及这些,烦躁的心情,内心的挣扎,终于,在快要回到家的时候,我下定决心在高三这一年要好好努力。
四
开学季后,我算是体会到了高三的生活,繁忙的学习任务,不断的学习压力,以至于我和他这样的老邻居都很少见面。
我再次乘坐他的摩托车的时候,整个冬季都快要来临。那天周五,学校破天荒的给整个年级都放了假。当我站在寒风中,等待着回家的车辆时,夏央骑着他的摩托车,出现的在我的面前。
“上来吧,我载你一程。”
整天生活在学习的阴影中,跟夏央这样的学霸待在一起,无形中便让自己的心情郁郁寡欢,尤其是他在上次月考中取得了年级前十。但想想好久未见的父母,回家迫切的心情,我还是毫不犹豫的上了车。
摩托车很快朝着远方飞驰起来。我没有自讨苦吃的问他有关于学习的问题,思绪游走于放学回家的愉快心情中,可越来越快的摩托车,越来越大的阵阵寒风,硬是让我停止的这些思考。
我不知道坐在我身前的夏央是怎么想的。
只见冷风嗖嗖地顺着我与衣服的间隙,穿过我的身体,冷的有点瑟瑟发抖,我大喊。
“你能不能慢点!”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是激情?”夏央在风声中大声的喊着,话语间我能感受到他的那份激情,就像是童年玩的某种激烈的游戏,看的出来他很兴奋。
他的这种状态,他这车的速度,不由的让我有些担心,担心的有些害怕。我双手牢牢地抓住车座,大概神情紧张的有些被他发现了。
“我说李智啊,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呢,还是不相信我啊?”
“我……”我刚张嘴便想起几月前他骑车摔倒的场景,磕破了膝盖,腿瘸了一个礼拜,可瞬间我却又默不作声,话到嘴边生生的咽了回去。
快到家们的时候,门前有个坑,车轮从坑中滑过,车身侧倾的差点滑倒。吓得一直小心翼翼地我惊慌失措,刚到家门就匆匆溜走。
而那时他的成绩比我好千百倍,而我后知后觉的到了快毕业的时候才明白,这种差距,这种巨大的差距就像是某种隔阂,阻碍着我俩之间的交流,阻碍着曾经的那份童真的友谊。
五
这事情还是在我高考之后第二天得知的。
我急急忙忙跑去医院,本来准备了很多寒虚问暖的话,可见到夏央的时候,他却一直对我傻笑。
“你爸妈都急成什么样了,你还当做没事一样。”
“不就是没去高考吗?刚好,上天又给了我一年好好学习的时间。”
不知为何,他总是这样无所谓。
我看了看他那摔伤的右臂,打上了石膏,紧紧的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也是万幸,也是不幸,万幸的是,他骑车摔伤的不重,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不幸的是,刚好伤了右手,无缘今年的高考。
“唉,倒是你,高考考的咋样啊?”
“反正尽力了,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
“我可是看了今年的高考题,我觉得物理比较简单。”
物理正是我最差的一门课,怎么学也学不懂。我支支吾吾,看向病床的夏央,突然觉得这一切不知是福是祸,还好我没有再坐过他的摩托车了。
六
我终于踏上了一所在夏央眼里看来肯定很垃圾的大学,但至少,四年之后,我可以拿到本科文凭,至少我学的专业,在我看来,我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夏央的优异,深深扎在了我的脑袋里,父母喋喋不休的说着我这个邻居,没完没了的拿着我和他做对比。我不由自主的下定决心,既然事已如此,这四年,我加把劲,也让今后的自己不曾后悔。
时间在岁月中哗哗的流过,夏央如愿的考上了他心目中的大学,而我与他这样的发小邻居,却被一层又一层的隔阂阻碍着,甚至有时候,我确信我打电话给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你一句,我一句,都在自己世界唱着独角戏。
七
你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意外再次发生在了夏央身上,一次野外登山活动,夏央在攀登的过程中,被滑落的岩石砸断了右腿。
我记得我父母给我说是,夏央是这次登山活动的组织者。我也听夏央的父母说,爬什么山啊,不在学校里好好学习,现在连腿都没了,后半生你怎么过啊。
终于,熬到了学校放寒假,回到小镇的时候,我买了些东西,准备去看看,躺在家里修养的夏央。
我刚一进屋,就听见阿姨对夏央说:“你真该向李智学习,人家已经签了合同,明年毕业就能去国企工作了!”
“没有,没有,夏央还会站起来的。”我连忙谦虚的说到。
“我真不如你。”
我看向夏央,阴沉的脸庞,看的出来最近受了不知多大的打击。
“我当年,肯定没少嘲讽你。”
“嗯…那都是多久的事了。”我想了想,继续说道:“你不该总是搞些这么冒险的事。”
“现在看来确实。”
夏央转过头望向窗外,突然有些愤恨的说道。
“可我这颗心,就是安分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