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无达诂” ，穆旦的《诗八首》被称为最难理解的爱情诗，不同的人读可能有不同的理解。

你又从中读到了什么？

一

你底眼睛看见这一场火灾，

你看不见我，虽然我为你点燃，

哎，那烧着的不过是成熟的年代，

你底，我底。我们相隔如重山！

从这自然底蜕变程序里，

我却爱了一个暂时的你。

即使我哭泣，变灰，变灰又新生，

姑娘，那只是上帝玩弄他自己。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我的生命就为你点燃。

可你是否注意到魂不守舍痴痴傻傻的我。

你、我，谁能抵挡青春的明媚。

我们相隔重山，你看不到我的炙热。

爱情的进化论中，两个独立的人在不断自然蜕变。

此刻，爱上的只是暂时的你。

上帝把人类创造，看着我们四处寻找，经历哭泣，又新生。

二

水流山石间沉淀下你我，

而我们成长，在死底子宫里。

在无数的可能里一个变形的生命

永远不能完成他自己。

我和你谈话，相信你，爱你，

这时候就听见我底主暗笑，

不断地他添来另外的你我

使我们丰富而且危险。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爱情充满无数的可能性，

你我的相遇是何时修来的缘分？

你我的转身又是何时埋下的祸根？

始于一见倾心的容颜，

又透过皮囊窥见了内心的丰富，

你的温柔，我的才华。

恋爱让人盲目，对一切缺点视而不见，

恋人宁愿永远视而不见，

丰富有时又是危险的，

无法改变成完美的人，

只看是否能容忍。

三

你底年龄里的小小野兽，

它和青草一样地呼吸，

它带来你底颜色，芳香丰满，

它要你疯狂在温暖的黑暗里。

我越过你大理石的智慧底殿堂，

而为它埋藏的生命珍惜；

你我底手底接触是一片草场。

那里有它底固执，我底惊喜。

爱情让人迷失，失去理智。只因美好年华的你有个小野兽在心底，像青草一样成长，一样呼吸。

······

四

静静地，我们拥抱在

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里，

而那未形成的黑暗是可怕的，

那可能的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

那窒息我们的

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言语，

它底幽灵笼罩，使我们游离，

游进混乱的爱底自由和美丽。

对于爱情，我们曾有期许，可能实现的和不可能实现的甜言蜜语，都让彼此沉迷。

五

夕阳西下，一阵微风吹拂着田野，

是多么久的原因在这里积累。

那移动了景物的移动我底心，

从最古老的开端流向你，安睡。

那形成了树木和屹立的岩石的，

将使我此时的渴望永存，

一切在它得过程中流露的美，

教我爱你的方法，教我变更。

什么原因让你我相遇，在夕阳下，在田野里。

越爱越坚定，越相信永远的誓言。

六

相同和相同溶为疲倦，

在差别间又凝固着陌生；

是一条多么危险的窄路里，

我驱使自己在那上面旅行。

他存在，听我底使唤，

他保护，而把我留在孤独里，

他底痛苦是不断的寻求

你底秩序，求得了又必须背离。

一地鸡毛让彼此厌倦，各有保留的空间只能陌生。

孤独的灵魂无处安放，如果这就是曾经自己选择的路。

七

风暴，远路，寂寞的夜晚，

丢失，记忆，永续的时间，

所有科学不能祛除的恐惧

让我在你底怀里得到安憩——

呵，在你底不能自主的心上，

你底随有随无的美丽形象，

那里，和我底平行着生长！

八

再没有更近的接近，

所有的偶然在我们间定型；

只有阳光透过缤纷的枝叶

分在两片情愿的心上，相同。

等季候一到就要各自飘落，

而赐生我们的巨树永青，

它对我们不仁的嘲弄

（和哭泣）在合一的老根里化为平静。

《诗八首》从第一到第八，是穆旦从自己的角度来思考爱情，有的感受是亲身经历，有的是自己的洞察。

24岁的穆旦从爱情的产生看到了它消逝。

清醒的人是痛苦的，是丰富的痛苦。

知道会痛苦，还会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