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主题:博尔赫斯,《沙之书》、短篇集。
三千年以后,面对这个意识形态的迷宫的时候,设计师罗辑一定会想起女友庄颜带他去看雪山的那个遥远的清晨。
“希望你能设计出那样一种感觉,在时间长廊随意奔走的永恒之感。”教主说。
“永恒?时间永恒?那么空间呢?”设计师罗辑有些诧异。
当这个神秘教派找到他之前,他还完全不知道这个世上有这样一个组织。不过也不奇怪,他平静地开始谈话,就像和另一个自己。
文明重建后的人类世界早已经光怪陆离,他这类从上一个明文存活下来的所谓的“老人”才能从依稀的记忆中和现在对比。生活的时间规律、能源使用方式、居住建筑的构造方式,统统都不一样了,现在的年轻人听他们讲起过去,就如同听一本天方夜谭。
罗辑自己有时也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实的。
“你似乎在探讨哲学,可我设计的是一种具体的建筑。”罗辑继续请教到。
教主指着高空中的那些悬挂在支撑柱上的一个个建筑,又指向空旷的地面,地面上只有一个个支撑柱的底部管径,相互距离也很远,看起来像是一片辽阔的柱子树林。
“房屋、地面,看起来都有有限的交通线路,可是我们却可以回环往复地使用。那不是可以随意奔走的长廊。我要的是拥有无数种可能的时间迷宫。”
罗辑陷入了迷思。
即使科技非常发达的新文明,也讲究有限的数学规律,对所有神秘的事物都抱着可解释的精神。这也许是超越前一个文明之处,再也没有悬而不解的东西,即使对宇宙、时空的认知,都不再迷茫,不过是等时间来证明。
像往常一样,接受重大的设计任务之后,一定要去三个地方。
图书馆,释放会,沙滩。
于是,在奇特的图书馆他遇到了一本奇特的书。在释放会,他遇到了一个侦探。在沙滩,他和孤寂的自己聊天。
这是他几天来的经历,重复了很多次,不过还是重头叙述,按照一个空间一个空间的来讲吧。
首先是图书馆。
罗辑来到图书馆,很想解决一个困惑的问题,怎么表达“永恒”?不是那种概念上的,这在过去和现在都是有很多的方式,比如做一个日晷,做一个流动的、循环往复的流水渠道......
他不要这样的概念表达,他知道,教主想要的是一个真正可实现的“永恒”。外星科技或者超现实科技有没有这样的方法,他也不确定。永恒看似神秘,但应该能有条件地实现吧?
上一个文明中人类向往的无限能源、消耗不竭的能源,如今也已经实现了,不过是运用能量传递,将宇宙中的能量粒子转化成电磁能。
所以,罗辑曾经坚定地认为,所谓“永恒”是一定科技层次下的实现。但是面对“时间长廊中随意奔走”,他能想到的只有时空传送门,那是太庞大的构造。
当他反复这样想的的时候,突然觉的科技真是低俗起来,将这个任务的神秘感、艰巨感大大降低了。
他脑子中想着“空间”、“几何”、“对称”、“无限”、“梦境”、“迷宫”......在几家图书馆中搜寻灵感。也许是脑海中秘密的意识催动了宇宙,吸引力法则起了作用,他找到了一间奇特的图书馆。
那一天清晨,他驾着小飞行器路过一条叫做“法比西”的大路,脑海中突然想起教主的话,告诉他:“在如水般流逝的时间内,试图寻找一种永恒。”
他停下来的时候,身边的建筑物里面正好有一家古旧的书店,这不就是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变得快要消失的物质吗?他这么想着,就走进去了。
每一本书的材质或者阅读方式都可以选择,从古老的竹简、纸张,到夸张的脑部刻印。
罗辑想找一本时间之书,或者找一本时间从何而起,流向何方的书,哪怕是一本神话,或者一本晦涩的天书。
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但是,他却无法看见。
书店的管理员很冷漠,他们对寻找不同主题的书的客人抱着不一样的态度,这让罗辑有些困惑。
“为什么看不见?你难道不应该帮我想想办法?”罗辑小心翼翼地问。
“找寻这个主题的书籍,或者运用这个主题的人,通过宇宙犯罪程序数据分析,77.4%的概率在短时间内成为犯罪,或者帮助犯罪。时间越久,这个数据越高。”
“好吧,但那是概率,你不能不让我看。”罗辑争辩。
“这本书属于高维世界,第7还是第8维,我忘记了,在那里时间是个立体循环模型,人是有可能回到时间起点,而不动其他因素,意味着平行世界的纠缠。嗨,如果想看,就去里面那个房间,在柜子上。”
仿佛就那么简单,回到最初的样子。罗辑走向那个房间,纯净洁白,质地光滑的墙壁,没有房门。管理员触动了一些按钮,墙壁上显现出一个门,逐渐透明。
房间里面,没有灯具,墙壁上都能够透出光,他似乎一直在光线中,有点晕。管理员在门外喊道:“看完就出来吧,时间不早了。”
他略一皱眉,脑中疑惑哪里有书柜。墙壁的白光之后凸显出一个书柜,而且是他非常熟悉的样子,外祖母家的那个书柜,沉黑粗粝的木框,宽宽大大的层高和搁板,将每一本书都衬托的精细雅致,如同珍宝。而外祖母每次微笑着挑出一本交到他手上,让他坐在书架前的厚绒地毯上慢慢看。
这次,他也仿佛又看到了她,还是他小时候的模样,不多的皱纹,整齐到丝丝规整的发髻,瘦长的脸颊,黑色瞳仁丰满的眼睛,恰到好处的唇形,对他总是微笑,那么温暖。
现在外祖母从架子上拿下一本书,同样交到他手上。原来这书就在外祖母家,他的脑子里竟然很认真地这么想,坐在厚绒地毯上开始阅读。
每一页看似有文字,又看不出内容,看多了又出现很多扭曲的图形,引导他的眼睛一直在追随某个方向。然后又用另一个方向的图形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又追随下去。
就这样,他不停地在找寻方向,到最后,所有的方向似乎又在汇聚到最初的方向路线,或者经过一些曲折,同样回到重复的路上。层层叠叠,突兀凌乱,却回环往复,没有尽头......
“你看到了什么?”外祖母问。
“一些方向,交织和重复。”罗辑抬头说。
“那是时间。”祖母说。
“时间?这能代表时间?”
“对,一个人的时间。”祖母抚摸着他的肩膀,“当你在这宇宙中开始旅行,时间就为你构造一个地图,将空间连在一起。你也会用意识推动时间摇摆,迷梦一般的旅行。”
“如果我在任何时间出现,那么我是永生吗?”
“不要那么悲观。”祖母更意味深长地微笑,“还有,你脑中的目标,自由或者囚禁,也是一种选择。”
“茫茫宇宙,渺小如我,除了孤寂,其实没有什么能力。”罗辑悲哀起来,他不能随外祖母在另一种世界中,也不能在这个世界中随心所欲。
离开这个奇特的图书馆,罗辑沉浸在对于时间的思考中。
迷宫虽然没有思路,但是至少对时间有了一点新的认识,永恒即重复,重复即永恒。他相信时间还有其他哲理,可是至少他明白了一点,已经有种通透的感觉。但这一点带给他的不是欣喜,而是一点对无穷的恐惧。
迷宫不是应该具有这个让人恐惧的特点吗?
神秘的教主又拜访了罗辑,罗辑有些惶恐。
“你不必着急,迷宫的入口我刚刚想好。只是,我担心你对时间的把握太凌乱。不如,你出去散散心,找到正确的出路。”教主的提醒看似多余,但是一定有什么玄机。
罗辑等着事情发生。先等来了庄颜。
“两百多年的冬眠,醒来竟然已经是一个新的文明。”庄颜仍然是那么端庄,慢悠悠的语调,不惊不慌,让罗辑一颗孤寂的心感受到春雨般的滋润。
“我......也有些不适应,这个时代是很美好,但也很蛮荒。”他不知道怎么会脱口而出“蛮荒”,这已经是庄颜见到的最好的时代,何必让她听到这些阴暗的词汇。
“不说了。”他笑着低下头,“这么早来找我,是要按照习惯去呼吸新鲜空气吗?今天去哪里?”
庄颜歪着头,眨着眼睛,认真地说:“醒来后,我熟悉过这周围的环境,发现了一座很漂亮的雪山。我们现在可以过去看看。现在我们有飞行器,已经不用爬山了。”
罗辑点点头,带着一丝忧虑,一起出门飞向雪山。飞行器内封闭的空气流动着庄颜身上的甜香味道,罗辑神思飘荡,这是他熟悉的,想要找到的味道。他有些悲哀,永存在这个时空的美好,怎样流转重复也带不走。
雪山已经在窗前越来越清晰,庄颜兴奋起来,欢笑着左右张望,想要看清雪山山脉的全貌。“第一次,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完整的景象,从空中看,雪山的辽阔更引人入胜!”
罗辑望着入迷的庄颜,她的心中都是雪山了吗,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他没有出声赞叹,看腻了。
“怎么样,这个雪山非常壮观,对不对?我知道你没有来过,整天守着一堆设计图,也知道你喜欢。这里,和我们曾经一起爬的那座雪山很像。”
原来她的心里一直有他,为他的喜欢而努力。可是,是那个已经在文明更替中死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罗辑一时恍惚。
那个神秘教主总在该来的时间来。“与一个女人一段短暂的邂逅,然后戛然而止。这样不停地重复,品尝无尽的孤寂。人总是纠缠在一个理不清的时间线中,不如,我替你斩断?”
罗辑凝望着教主轻飘飘的眼神,“不必操心。还是说说你的迷宫,你已经有时间旅行,何必做一个迷宫?”
“哈哈哈哈——迷宫,当然是——困住一个怪兽!哈哈哈。”教主狂笑。
“困住?在时间中游荡?什么怪兽?”罗辑忍住对教主的不敬,顺着问。
“它一直想追杀我,我想让它困在时间的迷宫里,它可以在任何时间线出现,但是它永远找不到走下去的出路。它的空间有限,而时间无限,那么对迷宫外的人来说,它的结局就是停止,永恒的停止。”
罗辑停顿住了,然后慢慢收回目光,他凝噎无语。
接下来,他来到释放会。这是新文明中的一个发明,在陌生人群中释放自己的秘密。系统根据人口跟踪统计和预测,匹配出十几个和罗辑的人生今后不再相遇的人。这是罗辑最后一次在这个时空中和他们相遇,他可以吐露所有最深的秘密。
可是,罗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在这里没有秘密。他不过是要接受一个建造迷宫的任务,这个任务只是有点难,却不是秘密。
有个男人最后留了下来,他看着不说话的罗辑,有些怜悯。
“你是一个人活着?所以没有可负责的负担,所以也没有秘密了吗?”
罗辑看过他的资料,是一个侦探。“我想问你,如果有一个迷宫,你该怎么最快走出来呢?”
侦探撇撇嘴,带点调皮说:“尝试、标记,穷尽,没有别的办法,但一定是有限的分叉,所以一定会出来。”
逻辑点点头,对啊,最基本的空间认识,只要时间足够,可以办到。可惜,时间却不是这样,永恒的时间海洋中,每一波都能引发所有时间线变动。那么什么是永恒,永恒就是包含了无穷无尽的变动。
“我是个侦探,你知道的。我处理过很多时间刺客的案子。最近还在跟踪一个时间刺客,他毁掉别人的一段时间线,确切地说,是在那段时间线中杀掉一个本尊,又引其他线的此人来到时间线弥补。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罗辑迷茫起来,时间之书没有提醒过他什么是催动每条时间线的因素,那样纠缠复杂的立体的路径,能够怎样惊动。
“什么后果?”
“异常的水珠相撞,迸射出更多细小的水珠,投入时间之弧。裂缝越多,渗透越多,最后整个时间之弧陷入混沌,最终殃及宇宙。”
罗辑第一次意识到危险距离自己这么近。他按下惊慌,克制地问:“时间刺客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私利?”
“为了某个时空中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利益,或者,是宇宙联盟里面出面执行世界时空管控的冥主,他们有权让一些时空消亡,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你是说,我们有可能是......要被消亡的那段时空?”本来应该绝望的,让罗辑说来,就很平淡,侦探也消沉下来,“应该说,我们可能已经消亡过了,这里可能是另一段延伸的分支世界。我们好像永远存在,也好像根本不存在。”
其实这些内容是罗辑4次重新进入释放会,拼凑起来的。侦探是他的谈话对象,他每一次都能讲几句有关时间刺客的事情,所以最后,罗辑大致明白了。
这对他构思设计迷宫也很有帮助。教主要困住的不是什么怪兽,无非是一些不能走出来的人。可是罗辑仍然觉得没那么简单,问题更多了。
所以,他常常流连在沙滩上,从早上坐到晚上,靠在一块礁石边,躲着巨大的海风。建筑都已经在的高高的空中悬着,地面上反而空气非常清洁,沙滩上更是清纯凛冽,这个文明对于环境的保护还真不错。
他在这里和自己对话,应该说是前一个文明中的他,和现在这个文明中的他对话。时间的流动,在他的脑中就像一场清晰的梦,两个人隔着一条时间之河,彼此怜惜。
“你的那个文明很纯粹,没有时间旅行的干扰,直白地走下去,多好。”新文明中的他说。
“你的这个文明也很神奇,有很多东西都是我曾经渴求、做梦的东西。”旧文明中的他说。
“你已经死了,可是还存在。”
“你活着,我就活着。”
“你死了,其实我还有什么意义。”
“你活着,就是我在宇宙中的意义。”
“这是永恒吗?”
“无穷无尽就是永恒。”
“那生命还有什么开始和结束,我又怎么成为我?”
“在环回反复之中,没有尽头,没有答案。”
罗辑和那个罗辑谈了很久,只觉得回归到眼前有限的真实,是他唯一的结局。恐惧和寂寞袭遍全身。
罗辑着手构造迷宫,教主告诉了他入口,雪山脚下的一座小房子。罗辑很喜欢这里,广阔的草地上一座白色的两层小楼,拱顶阁楼,门廊宽敞。前面有一条河流潺潺,水来自远处的雪山。
一处极其安静的房子,只有雪山和河水相伴。罗辑在小屋里住了几天,庄颜也在。她喜欢搬着椅子坐在河边,一边听河水声,一边看雪山上的白雪。
想着这个小房子成为一处迷宫入口,会让庄颜失去这种宁静的居所,他很不忍。但是,如果没有迷宫,这个时空还会存在吗?教主就是一个时空刺客,他想困住谁?
他得到了一些帮助,历经时间旅行,他终于再回到这里,建成了迷宫。
应该说,是新的文明,新的科技给了他机会。他再回到这里,从三千年后的时空。雪山、草地、河流、小房子,都没变,可他已经有了构造意识迷宫的技术。
他站在小房子前,想起庄颜,想起她带着他去看雪山的那个遥远的清晨。庄颜还在这里,她永远在这里。
教主又追随而来,“你这次已经想好了建造迷宫的方法了吗?”
罗辑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说:“是,三千年后,已经有不少这样的迷宫。”
“哈哈哈,你终于知道了,三千年的差距,世界的样子你还理解哪个,你喜欢哪个?”
罗辑的神情仿佛魂游九天,眼神中充满凌乱的不安,“是,我不知道哪一个世界是应该的样子。”他仰望闪亮的雪山之巅,“你属于一个世界,又离开那个世界,你为一个世界建造,却偷取着另一个世界的文明。你能体会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孤寂。原来欣喜若狂的脚步,现在——踟蹰不前、望而却步。”
外表斑驳的迷宫建成,在这个时空里,拥有着它该有的实体样子。从那座小房子进入,延伸到高墙曲折的一片迷宫。如果从雪山顶望下去,那一片藤蔓覆盖的、偶尔露出墙面的地方,通道密集,形状非圆非方,没有规则。
罗辑和教主坐在飞行器中,俯瞰这一片如同古迹一般的建筑。主教很好奇,“这里面有多少看不见的门、通道,它们通向哪一段时空,我该怎么选择......”
“教主,”罗辑打断他,“你进行时间旅行根本不需要迷宫,你在这个时空放置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我做到了,把庄颜还给我吧。”
飞行器迅速地停在地面,落在小房子前。流水声重又听到,却看不见人影。
“她已经再次冬眠了。这次时间比较长,她会在三千年后的时空中等你。”教主有些得意,三千年后的唤醒计划如果能做到,那将是复活一个古人,一个古代美人。
罗辑听到这里,低下了头,没有做什么表情,没有生气没有伤感。
“教主,好吧,我去三千年后找她。现在,你先查看迷宫吧,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教主看着罗辑的平淡,经历了时间旅行的人都是那种表情,麻木的像一堵迷宫的墙。他转身进入小房子,白色漆木皮剥落的门框轻微的“哐当”一声关闭后,再没有打开。
罗辑站在门前看了足有5分钟,然后才转身,慢慢走向河流,站在河边远望雪山。这里还是那么宁静,除了河水的奔流声,仿佛空无一物。
迷宫是困住人的,困住那些想要在时间长廊中随意奔走的人。三千年后的迷宫,不是一个通道,是一个监狱,用来锁住时间刺客。从他被追捕起,就会被迷幻,想要一座迷宫,想要在里面享受时间变幻而自己永生的永恒之感。
冥冥之中,他会为自己选择一个迷宫建造者,当迷宫建造完毕,也就是他自己走进监狱的时候。他与建造者之间越多仇恨,建造者意识越深,这个意识迷宫才能更加牢固。
罗辑回到了三千年后的时空,寻找庄颜。
这里拥有特殊技术的神秘教派多如牛毛,那是一种生存方式。罗辑也不得不适应。然而寻找庄颜并不顺利,还是对这世界太陌生,他意外地杀死了几个教派中的看守。罗辑当然是穿越时间而来,所以就作为时间刺客被追捕。
他想起迷宫,去看看三千年后的那座自己建造的迷宫,会变成什么样子。雪山消失,平底隆起,那里已经是一座山顶建筑,迷宫早已经被覆盖、标记,成为无数迷宫中的一座。三千年以后,面对这个意识形态的迷宫的时候,设计师罗辑想起女友庄颜带他去看雪山的那个遥远的清晨。
逻辑也很无奈,他决定重回有庄颜的时空。那里是新文明刚刚开启的一段,是庄颜要苏醒的时空。他带着教主的身份,很自然地,想要建造一座自己的迷宫。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18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