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萨感觉四肢渐渐无力,他平躺着,双眼极力睁大的盯着天空,仿佛在寻找什么。
清晨,微凉,这不是穆萨的时间,他舒展着浓眉,背靠着沙袋垒起来的简易工事,闭目养神,被炸塌半边的楼顶上吹过一阵凉风,将刚才炮击爆炸的烟雾吹散。穆萨深吸一口,熄灭这最后一根烟。
太阳才露头,光线刚刚好,穆萨心想,摘下了头盔。
他试探着慢慢从掩体露出头盔,叮,头盔瞬间被子弹划过的巨力击飞。
敌人的狙击手,穆萨拧巴着眉毛。他背靠着沙袋,熟练的拆下弹夹,数了数子弹,三发,没有再多了。麻烦,穆萨偏着头,就在对面的楼顶。穆萨的浓眉挤成了一个墨团,他讨厌麻烦,而这次遇到的对手显然是个大麻烦。
“真主保佑”穆萨呢喃,借着掩体的遮挡,趴着捡起自己坑坑洼洼的头盔,往头上随手一扣。
轰隆,轰隆隆,新一轮炮击开始了。霎时间尘土飞扬,烟雾弥漫。到我了,穆萨明白,这才是他的时间。
拉开枪栓,穆萨整个人迅速的弹起,端枪,射击,蹲下,一气呵成。
轰隆隆,那瞬间,伴随着炮击声,布片包裹着的枪口喷射出细微火星,一条蓝色划过,如同闪电般只在眨眼便洞穿烟雾。
没打中,穆萨闭上眼,在战场上,失误即是死亡。
轰隆隆,炮击还在继续。
穆萨的头盔咕噜噜的翻滚一阵,还带着一个冒烟的黑洞,他的手死命抓着狙击枪,整个人靠着掩体因为用力过度而颤动,额头和浓黑的眉毛上全是烟灰色水珠,他伸手抹了一把粗糙的灰脸,对方也失误了。
“真主保佑”穆萨咬着牙,他知道,这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大麻烦,而真主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穆萨睁开眼,平复心神,缓慢的活动手指,舒展四肢,蓄势待发。他只有最后一次机会,脑海中不断模拟着,起身,开枪,射击,回避。
炮击,不知从什么时候停了,四周都是浓厚的烟雾,夹杂着尘土缭绕着楼顶,隐天蔽日,把刚能见的晨曦都遮了个尽。
这不是我的时间,穆萨背靠着沙袋,他摸了摸胸口带血的口袋,他想抽根烟却摸了个空。
没有炮击,四周只有剧烈燃烧的吧啦吧啦的炸响。穆萨决定再检查一次枪膛,噗,突然的一声奇怪的声音打断了穆萨的动作。什么东西?噗,又是一声,很近。穆萨似乎想到了什么,冒汗的脸贴着沙袋墙,突然沙袋一震,噗,又是一声。它在朝沙袋射击?
穆萨一边完成他的检查,一边蹙眉听着动静,它到底在干嘛?试探?挑衅?连着三枪,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却又不明白。
轰隆,轰隆隆,由不得穆萨多想,穆萨的时间到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确保自己能有最佳的射击角度。穆萨拉开枪栓,熟练的退出弹夹再装上,加上枪击上的子弹,一共还剩两发。
轰隆,轰隆隆,炮击持续着,可穆萨知道,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第三次炮击结束后撤退,这被炸的千疮百孔的半栋房子,快塌了。在这之前,他的对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方狙击手。
轰隆,一声巨响,一发炮弹正落在两栋楼之间,灰尘四起。
咚,又是一声,它想干嘛?感觉到背后沙袋再一次被射击的震动,不对,声音不对,穆萨突然意识到什么!忽然猛地一个翻滚。
嗤,沙袋最终被洞穿,带出一串沙粒,直指地上的那个弹孔。
穆萨趴在地上回头看,惊得到嘴的脏话都憋了回去。
它开了五枪,居然都打在同一个弹孔!最终洞穿了两层沙袋!穆萨一背冷汗,如果没有躲开,这个位置,就会开在胸口左侧,那里是心脏。
轰隆隆,又是一声靠近的炮击,穆萨的心脏像炮击一样剧烈跳动,这栋残楼摇摇欲坠,必须,必须反击了。
穆萨咬了舌头,强行让自己冷静。他侧耳听着,突然,猛地站起,端枪,他的目光如同鹰眼般锐利,在他的透镜里,一个绿色人形生物躲在一跌沙袋后面,露出青蛙一般的半张绿脸。
来不及作呕,他扣下扳机的瞬间,轰隆,炮击随即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青蛙脸的枪。
浓郁的烟尘被击穿,空中清晰可见两条弹道。
穆萨感觉到腹部被洞穿。中弹了!穆萨来不及多想,稳住枪口,透镜里青蛙脸露出嘲弄的笑容,仿佛在说你没打中我。穆萨嘴角上扬,眼睛里全是疯狂,拉栓,射击,行云流水。
这是最后一颗子弹,这是穆萨的时间。
炮声格外的响,可穆萨已经不在乎了,草草处理了伤口,就这么平躺着,浓黑的眉毛舒展成两个逗趣的黑色圆弧,他放松着绷紧的肌肉,我赢了,穆萨带着血丝的双眼盯着天空,嘴里突然粗糙的大吼。
“老狗,你的真主还真他娘比上帝给力”
穆萨振作精神,挣扎了一会儿起来,拍了拍手里空膛的枪,“老伙计,该走了”。没了弹药,他选择负伤退场,穆萨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他。穆萨想,到了营地,得去找老狗吹吹这件事,希望他还没死。
就在对面楼顶的沙袋墙后,青蛙脸已经没有了呼吸。
黄色十字瞳下方,一个黑漆漆的弹孔钉在了它铺满细细鳞片的绿脸上,绿色的体液顺着脸颊流淌。
而弹孔的正前方沙袋,被射穿了一个小洞。穆萨,用穆萨式高傲的回答,使得这个异族神射手永远都不会再小瞧人类,这个认知的代价即是毁灭。
只是,它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竟然也能做到如此地步,以至于它的脸上竟然还保留着嘲弄与惊讶两种表情,诡异得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