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脱了衣服,从两米多高的岸上,奋勇地跳进不深的山沟沟里,水花四起,水底里柔软的水草像大手般托住了我,清澈凉爽的山泉把我包围了起来,我在水里蹩脚地狗刨着,向外游到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山塘里,那里,有一大群小伙伴正在在忘情地戏水,一个个如泥鳅般,忽地钻进水里,忽地从几米开外的水面又钻了出来,放纵地拨弄着水花互相攻击,调皮的笑声飘满了小溪的上空。
毒辣的太阳,让人快要窒息,只有屋旁边的空地上,吹过的风才会是凉爽的,空地长满了草,风吹过来,所有的草就摇呀摇,在没有什么事情做的下午,我们就会三三两两凑在这一小块地方,打牌,聊天,说故事。桃子李子成熟的季节,我们就漫山遍野地找寻,在那个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填饱肚子的年代,山坡上,村前溪边的各种果子往往是我们顶着烈日到处折腾的动力,清甜的荔枝、清香的蕃石榴、酸酸的鸟梨,运气好的还能在沟旁找到红红的刺莓,藏在长着小刺的枝叶间,少时不懂,叫它假杨梅,吃起来也是酸甜可口。
去我二姑家,她的邻居的几棵桑树,高的有齐屋顶高,我仗着身手好,经常是攀爬到上面去采摘桑椹,叫表弟妹接着,拿来蘸酱油吃。青梅收成的时候,一颗颗绿里透红的梅子,看着就格外诱人,那一缕缕的梅红,像是羞涩的少女的腮红,让我忍不住就抓了一把,藏在裤兜里,偷偷地咬了一口,那种酸楚,让我顿时口水直冒。虽然,吃多几颗会让我晚上可能连豆腐都没法下口,可是一见那样子就是没办法忍住。
至于夏末,稍微凉一点的时候,山沟旁,不时可以找到一棵油甘树,上面结有晶莹的油甘果,乍一入口,觉得有点青涩,等到只剩渣时,却又变成甘甜的味道,十分解渴。大山的路,经常有人走,所以不至于被杂草淹没,茂密的树叶底下,一块块大石头间,有长流不息的泉水,整天淙淙地流,这水,比那井水还要凉,还要清澈,有时,我们就在泉眼这里,肆无忌惮地泡澡,嬉水,仰望蓝蓝的天空,听布谷鸟飞过山谷,发出一声声鸣叫,和树叶间那无休止的蝉鸣声。
少时的我,便是这么耐不住寂寞,耐不住安静。总是向往屋后的青山,村前的农场,享受那种一路寻找各种果子,穿梭于树林里草丛间的快乐。翻越低矮的虎头山,爬上一棵棵高高的苦楝树,跳跃于那满是乱石的黄土山路中,感觉自己就像脱缰的野马,无所畏惧。调皮捣蛋的童年,喜欢冒险的少年,闷骚的外表,内心却总是好动的,得益于生长在这片土地上,才有这么些机会和场景,可以给我一个广阔的空间,去尽情地释放自己贪玩的天性。
当午后的太阳褪去它的猛烈,变得收敛,山园的路开始繁忙,一个个挑着水桶浇菜的身影,奔忙于山园子里,一位位挑着绿油油青菜,抑或硕大的蕃薯的乡亲,满载而归,我也荷上锄头,上园子里,锄草翻地去了。望着村前溪边茂密的竹林,看着阳光下自己映在地上的身影,逐渐变高变长,我知道,夏天,在慢慢地溜走,我的年少时光,犹如那潺潺直流的山泉,顺着山沟流下,也在慢慢地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