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荒无人烟却又有人类文明残留的小岛,残留的说法可以从突兀奇怪的金属围栏看出,像是马戏团的没有顶的场栏一样把小岛团团围住。四周皆是无边无际的海洋。天色不算阴沉,也绝对称不上明朗。
秋就现在栏杆后,手扒栏杆直直地忘向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井也在秋的身后。
风湿润且急促,像是预兆着什么一样掠过。果然,秋一直望着的那片海面动了起来,夹杂着死一样的沉寂和无可撼动的沉默力量,渐渐衍变出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秋一眼就看出--准确地说应该是感觉出--其中毁天灭地般令人恐惧的力量!漩涡不断盘旋,展现出它不为人所知的恐惧的力量,秋无法挪动脚步,半步也不行,能做的只剩下看着漩涡呆立着。漩涡中心有东西在闪烁,是颗“钢珠”。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含义才选取“钢珠”做为漩涡中心所呈现的东西,而只是这“钢珠”就简单的出现了,在那里,就是颗“钢珠”而已。
“本就是梦里的事物罢了,请不要见怪。”秋多少带着歉意和疑惑程度不亚于我的语气说道,“就像我说这个梦多少预示着未来一样,毫无理由的,就只是简单的认为,‘钢珠’一样简单的出现,一码事。”
“基本理解的。”
(6)
秋的房子伫立在列克星敦偏郊区的一片别墅群中,在我印象里这片别墅区好像是建成于19世纪70年代,考虑到秋的情况,不难猜出这幢别墅应该是在秋事业多少成事之后花出一部分积蓄盘下的相较于其他地段算是便宜且品质上等的房源。虽说年份至今已不算小,可房子看起来还算地道,多少点复古的意味。
屋前有片小院,院中有把大号遮阳伞,伞下静静地待着一张小桌和两把木椅。秋对于院中的植物来说是下了工夫的,从修剪的一丝不苟的欣欣向荣的草坪可以看出。三层小楼,远远观望磅礴的古旧气息便滚滚涌来——无论是从别墅的格局还是面貌来说,当然也可能是雨夜的氛围下产生的独特格调。屋内装修的格调说不上是什么风格,既不古式也不仿欧,但家具从品质和布局方面来说令人轻松惬意,可以说简单成了独特的一种风格。
我坐在客厅喝冰啤酒,等着在厨房煮意大利面的秋。
“对这种面情有独钟,”秋把两盘以番茄浓汁伴鱼子酱为佐酱的面端上餐桌,“只要稍稍用心把握火候,面的口感真的是独一无二的。”
秋继而端上紫包菜与黄瓜粒调好的沙拉,说顶喜欢这样搭配意大利面。的确简单且无可挑剔。
我俩风卷残云般解决掉了面,沙拉和一罐啤酒,之后喝了热咖啡,喝完后几乎要出汗,于是继续从冰箱里拿出冰镇啤酒喝。
“漩涡一直盘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风也呼啸而过,而我一点也没感觉到头发在飘动。”秋摸了摸头发,“所以这风只是在渲染气氛罢了,像是马戏团的开场舞一样罢了,没有作为风本身该有的特点,我想。”
但秋还是变得紧张起来,望着漩涡的眼不知所措。秋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助他逃离这个岛,只有井在身后,面无表情,坦然地看着水面。秋从井的眼中看出了一种释怀和回到归宿的轻松的感觉,尽管它是和此刻的处境如此格格不入。
秋渐渐熟悉了心慌的感觉,望向漩涡的目光也明朗起来,他认识这个漩涡,漩涡也熟知他,秋在漩涡面前就像襁褓中的一丝不挂的婴儿一般,本身再不存在任何秘密,任何难言之隐。归宿,秋猛然想到这两个字。
“错不了,你也好我也好,无论再怎么能活,百年之后都会归于那里,在漩涡中泯灭,又在漩涡中重生。这里就是未来。”
“唔,颇有韵味的梦境。”
“而且真实,到今天也历历在目。”
“不觉得凄惨?”
“你这样觉得?”秋看着我。
“按照你所描述的的确这样认为,到底是要归于漩涡的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充满永久性的沉寂氛围,无论谁也会这样认为吧。”
“不不,说来也不可思议,虽说脑袋一片空白,但我能够真切感受到的却是宁静,心感到平和”
作为宿命理解?我说道。
“对的,准确地说就是命中注定式的归宿感,也许我能够发觉到这个梦也是一早就注定的,就像蜡烛必须以损耗自己生命的方式实现价值,同样是注定的东西。”
我继而沉默地嘬啤酒喝,秋的梦,或者说所有人的梦,都是不好用文字或是语言描述的,哪怕一位以文字功底著名的小说家,也会本能地避开梦的描写这一作业,稍有不慎,所描绘出来的梦境便会愈发让人难以琢磨,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文字或是语言。所以我没法——并不是不想——表达出我的看法,无非是徒增迷惑罢了。
秋自然没有期待我会有什么见解,对于这个本就透着奇怪的梦,论谁也不可能推算出任何东西来——虽然也少有人会去根据梦境来推算什么,顶无聊的做法。
秋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我想,只是方式过程过于复杂,“未来归宿的注定”便是他所领悟到的东西,急切地表达给我大概也是因为我作家——一直未来得及介绍,抱歉——的身份,怕是只有拥有敏锐嗅觉和感知力的人才可以从秋云里雾里的表达中提取出他的意思,虽然并不是多么复杂抽象的东西。
我们喝啤酒喝到很晚,秋主张让我留宿,而我从没养成夜不归宿的习惯,即使自己一个人住,无奈秋只好同我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