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川的日子便是“放翁”的日子。这时我的生活稍微有了起色,混了个小官——蜀州通判,放到现在,蜀就是四川,所以是省级干部,但是当时的四川应该很小,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当官了。
当官了,有工资了,当然要把家人接过来团聚了。
我的母亲在战乱中早已病逝了。所以,我把老婆孩子都接到了蜀州。生活总算是安定下来,从贫困慢慢奔向了小康。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生活好了,当了官了,自然少不了要交朋友,不管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但是总体而言,都是朋友。
范成大就是当时我最好的朋友。范成大是我的上级,是蜀州统帅。所以,从某个层面上说,我的男主进步了,知道在官场和上级搞好关系了,范成大本人也特别有名,才华学识也很高。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
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蝴蝶飞。
与世无争,与人无过,没有极度富贵,也没有极度悲伤,日子平淡,源远流长。
但是好景不长,偏执的放翁在官场树敌太多,即使躲到偏远的地方,还是被人肉了,说我的名字有问题,“放翁,放翁,颓废狂放之徒”,舆论的压力是能杀死人的,当个名人哪儿那么容易啊。我的上司范成大迫于压力,不得不辞退了我,我只能回家种地。
此时的我已经年五十岁了,小孙子都出世了。
都说五十岁知天命,经历了工作上的大起大落,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本是棱角分明、锱铢必较的性格,在现实面前却也被磨平了棱角。
不观生灭与无常,但逐轮回向死亡。绝顶聪明矜世智,叹我于此总茫茫。
其实,五十岁才明白有点晚了,除去国仇家恨、战乱四起的世道。这也是我一生起伏飘零的原因。
失业的这段日子,我们的诗人也深刻的思考了自己的大半生。
家住东吴近帝乡。
平生豪举少年场。
千年沽酒青楼上,百万呼卢锦瑟傍。
身易老,恨难忘。
尊前赢得是凄凉。
君归为报京华旧,一事无成两鬓霜。
“一事无成两鬓霜”这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出走了半生,归来却还是一贫如洗,一无所有。
看着日渐落魄的家门,虽然,老婆孩子一家人终日操劳,日子却总是窘迫不堪。老婆四十不到的年纪,头上却白发零星,根根刺眼;小孙子一天一天渐渐长大,营养跟不上,身体消瘦异常。
我逐渐明白,自己这一生愧对太多人,最对不起的却是日日夜夜陪在自己身边的家人,以及忙碌一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