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台前看雪,突然间发现这两年,窗台成了我最常待着,也最喜欢驻足的观景台。
这套房住了十余年,和小区一样,早就没了一点鲜亮。窗台下,是一片不大的园子,有绿草,有一些柳树槐树枣树榆树,普普通通,也说不上一点特别和鲜亮。
两年前的那大段时间,我从没有发现窗台外有什么值得发现的景致,因为没什么时间去在意。而这两年,窗台外同样没有什么值得发现的景致,但人能待的住了,眼神也能静下来了,慢慢的看着那些生活中的普通,像一页页的翻书,然后一点点燃起自己心里那些过去的,同样普通的烟火。
一天中的最早,都是狗子的天下,几只大的小的黑的白的狗子们,变着样的撒欢。有时候,很熟悉的一只就再也不见了,有时候,又有一只新的加入进来。而院子里的流浪狗,在这个时候也固定的,在不远处围观,像极了看戏的观众。
狗子们回家消停了,各个单元的门就开始被那些上学的上班的人开开关关不停的响动,爸妈催孩子,孩子催爸妈,每天不断重复,然后车声一片,然后突然就安静下来。
老人们这才出现,溜腿的,晒太阳的,跳舞的,买菜的,上超市的,一堆一堆各有各的圈子,家长里短一番,要不了不长时间,也消散不见。
院子里就空下来,偶尔会有外卖或快递的出现,如果不是一些麻雀一些不知名的鸟飞来在草地上觅食,对面楼养的鸽子在地面上踱步,一只猫时不时在草地上潜行打扰,空寂的院子就像在时间里静止一样。
中午将到未到,各家厨房似乎在同时醒来,家常味开始弥漫时,孩子和大人同时喧闹的回家,院子一瞬间生动起来。
而下午更静,连阳光和风经过,都悄然无声。直到放学的孩子归来。
孩子们的热闹开始的最早,结束的最晚,从饭前,到吃饭,到饭后,那些尖锐的嗓子就没有消停过,然后随着妈妈或者奶奶此起彼伏的呼喊和喝骂,孩子才算落下了这一天的帷幕。
剩下的,就是锻炼和散步的人,充实了夜晚。而午夜,就剩下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车声,有人开出去,有人开进来。
从没想过孩子会长那么快,明明之前还看着被爸妈抱在怀里,一转眼,就已经上了小学。明明见了面还有稚气的初中生,再一问,就已经离开上了大学。
很多东西似乎是不能问的,有日子没见的孩子一问就长大了,有日子没见的熟人一问就搬离了,有日子没见的老人一问就离世了。其实,并没有感觉时间过去了多久,顺流而已,可一旦自己注意到了时间,就发现时间里已经过去了太多的东西,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看着那些孩子,明确自己的孩子已经工作了四年,而我还是把她当做没长大的孩子。
看着那些老人,明确自己的父母已经衰老了,而我还是接受不了结局。
看着那些父母,明确妻子没几年也要退休了,而我,却从没想过中年之后会是如何。
一院子的所有人,演示了一个人完整的一生和平凡生活的样子,刨去每个人的故事,时光长短,都如一瞬间。我们不能把一生当一天过,但一天里,却能触摸到一个人的一生。
不在意的,也许只有季节和草木了。
对于季节而言,它确实从不在意你是不是关注它,不在意你身处哪里,怀有什么情绪和心情。但在这个窗台两年,我还是被它安慰,我还是沉醉于春夜里的雨,夏日午后的风,秋日黄昏的缱倦,以及冬日午夜到黎明的雪。用了心,才能知道那种纯粹到底有多纯粹。
对于草木而言,同样如此,谁的关注,都不能影响它们丝毫的生灭繁衍。就像我在窗台两年,才学会认真的发现柳叶如何裁春风,榆钱从娇嫩到被厌弃的过程,看着杏树枣树开花,看着杏还未成熟就被采摘,看着沙枣结满一树直到落雪也无人关注。而这一切,它们并不在意,犹如宿命,周而复始。
窗台外,应该十余年没有变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相对长的时光里,生活并不存在起伏。我如今站在这里看,也并不是说我的认知出现了什么起伏,也许只不过是到了一定的年纪,突然间想找个时间,认真的看看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