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时候我喜欢去村东头那早已破破烂烂的篮球场坐着看他们在场上驰骋和挥汗,当然了在这种冬天的时候我犹爱坐在日光下。懒懒的阳光照射在我裸露的每一寸肌肤,温暖的流淌在我头上每一根的发丝,隔着早已变色的眼镜看着奔跑的少年,仿佛自己身处场上和他们一起奔跑流汗。阳光和人群是我最向往的地方,能让我忽略掉孤独的存在的地方都是我心中的朝圣。
心若向阳,何惧孤独?
一个人静坐有些许微妙的好处,就和菩提树下打坐参禅一样。身处闹市每一个听觉细胞都在尽忠职守收集身边每一份喧嚣和吵闹,如同一汪静水遇到一枚石子,涟漪会泛起久久不能平静。但是一个人静静行走坐立的时候,脑子每一个细胞都在思考,没有纷纷扰扰没有你你我我,有的只是回忆思考总结和静思。
然而我并没有如此高的道行,我只享受午后惬意的时光。静坐之于智者是锦上添花,于我却可能是凭添烦恼。没有鲁迅那般犀利的视觉也没有东野圭吾天马行空的想象,有的只是平庸的人生和经历,再怎么享受,也如同一团缠绵的亚麻,越理越乱纠缠撕扯结下一节一节的疙瘩,挥之不去。
读书时候总是会暗自咒骂一顿文豪墨杰心中取之无尽的感情,不理解他们无病呻吟的姿态。沉舟侧伴千帆过,也许只有站在沉舟上目送身旁千帆过尽才会逐一学会理解这看遍世间万种风情无人懂的孤独。所以在昨天午后阳光沐浴下篮球场边相伴嬉戏的三口之家的影子下,我竟愣愣的望着失了神。对比往往是最伤人心的事情,虽然广州的雾霾依旧,但是无碍阳光的泛滥,虽然家是唯一的牵挂,但是掩盖不住家的寒冷;而与这奔跑中嬉戏的一家人对比的是,脑海中泛起的前几日父母争吵的衰败情景。
每个人都逃不掉孤独的荼毒,你所做的一切和全世界逆行是孤独,你做的一切不被全世界理解也是孤独。
父亲昨日趴在方向盘上哭泣的时候,这位年过半百的男人此刻在我眼中却如一个讨不到糖吃的小孩般脆弱且孤独。父亲孝顺,在几兄妹中最甚。只是爷爷对待每一个子女的爱意都不尽相同,父亲得到的爱意最为粗制滥造。母亲不理解,尽孝是天经地义,父亲每次都是几兄弟中出钱出力最多的一个,却没有得到想要看到的脸色和对待。几十年如一日,父亲在母亲的絮絮叨叨下爆发了争吵。
父亲从小就离开了家,独自漂泊在外。一叶扁舟在海中飘荡,虽然看起来无牵无挂担心中肯定是会想着孕育着自己的那一片绿洲,可能这就是俗话说的根之所在吧。母亲是一介女流,她可能心疼的是父亲的孝心在那条迂腐的乡村中成为别人压榨的软肋以及我们小的仨没有得到应有的对待,所以母亲不理解父亲的一意孤行。而争吵过后我们仨都忙着安抚失落和伤心的母亲的时候却忽略了父亲的感受,也许男人肩膀上承担的事情要多得多,也许岁月能给人带来更多更成熟的社会阅历,每一次的受伤来来的是厚厚的一层痂,但无论有多少结痂覆盖,内心的不安和脆弱依旧能轻易的被孤独打败,孤独注定是一枚利器,直面人心催人泪下。
看见已经白了双鬓的父亲趴着哭得像个小孩一样不顾所以的时候我才真正感到恐惧。如果说压力是让人崩溃的催化剂,那么孤独和不被理解便是那压在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边是给予生命和成长的家,却被孤立;另一边是给予陪伴和希望的家,却不被理解。坐在后座的我手足无措,家为我的成长奠定了日后所有的价值观,此时此刻这个我认为最强大的价值观和榜样亲自在面前一点一点崩塌的时候,我没有展现出想象中的强大。给父亲递过去一张纸巾后,禁不住也落起了泪。
我丝毫不掩盖我害怕孤独的到来,即使我仅仅是感觉到无助。那种感觉仿佛是坠落深渊时抓住崖边一条蔓条,孤立无援望着脚下如恶魔血口般吞噬人心的黑暗,想要往上寻找光明却发现拉拽中蔓条一点一点的被撕裂的无望。车外是站着和我姐倾诉着父亲种种不作为的母亲,车里是嘤嘤哭泣的父亲,我害怕这个教我成长的家庭生出什么变故,又害怕迟早会谈婚论嫁的我坠落这种喋喋不休斤斤计较的深渊。回头望了望车外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我们的格格不入,也没有人能给我带来一丝丝希望。此刻无助且无望、无望且孤独。
但有时候的孤独,亦敌亦友。
虽然讨厌孤独的一路同行,但在奔跑过一段旅程后,发现磕磕绊绊中拥抱着孤独学会接纳它和欢迎它才能更加稳健。我害怕一个人的感觉,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遇到所有的糟心事都像酵母一般,如将其置于心中久存,发酵膨胀反而更加难受。我变得善于交际且话痨,既然孤独和苦难惧怕阳光的直视,便坚定了我从别人身上寻找太阳影子的步伐。
我以为成为追逐阳光奔跑的少年可以忘却夜的黑暗,到后来却凄凉的意识到昼夜交替是自然的旋律不由得我去改变,孤独如影随形无论你所向何方。天真如我却没有掌握母亲教我的“逢人说话七分半”的道理,为了躲避黑夜的来临我在每一位挚友身上都倾注十分的感情,我像是春楼女子般褪去身上的每一件纱衣,将自己最脆弱的内心展露给他们。
我追寻的是陪伴,也许换来的是阳光,也许等来的是剑影。数次被人拽住软肋在地上饱受羞辱,爬起来才发现窗外等着我的还是黑夜和孤独。逃避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的好处,只能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成长终究要伴着孤独。人有七情六欲,其中“惧”最让人厌恶也最让人有动力去克服,历史也证明,只有与自己惧怕的东西为友,结伴而行才能被世人所铭记。
孤独犹如岳母刺字虽疼的刻骨铭心但却给了我们前行的动力和勇气,最重要的是能让我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战胜的是什么。在大海中航行的船只不怕没有食物和淡水的补给,独独害怕没有灯塔的陪伴。而孤独就是伴着我在迷雾中摸索的点点星光,虽不能和灯塔一样撕裂夜的黑,照亮我的生活。可只要它能远远地挂在天边,便能予我方向指我前行,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