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见叶,叶落方有花。
窗外的樱花簌簌飘落,冰粉色的花瓣,没有绿叶映衬,璀璨依旧。
莫汐艾在水彩纸上撒了一把细盐,沾湿了的纸上刹时开出朵朵盐花,迷离朦胧,教人认不清是哪个是真实。是纸上零星的水痕亦或是眼角未干的泪迹。
想象着这满纸的晶蓝花朵,汐艾口中喃喃道“顾言,你在哪?”
他们两个用青梅竹马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
汐艾与顾言是幼儿园、小学、中学,乃至大学同学。
某个傍晚,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汐艾一边踩着顾言的影子,一边面偷着笑。
“天哪,怎么哪都有你?”顾言猛地回头坏笑着揶揄道。汐艾刚要发作,顾言就深情款款的按住她的双肩,“现在就习惯了,以后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真有你的,顾言,你就是这样泡妞的?”
顾言头像拨浪鼓一般左右摇摆,“妞,妞在哪?”随后定睛,深吸一口气,“我的眼里始终只有你。”空气静的很安谧,映衬着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以及热烈跳动的心。夕阳的坡道上,留下一对长长的剪影,交互前行。
回忆有多长,清醒就有多痛。
汐艾呆呆的又一遍翻着影集,记忆中照片上有顾言清朗的笑容,随意闲散的姿势,灵动狡黠的眼眸。慢慢抚过床头定格他们欢乐时光的合照,脑海浮现出最后一次相见的场景,却是在三年前......
站在巨大的铁门前,汐艾深吸一口气。这是个怎样的地方?什么样的家人会把他送来这里呢?想到这儿,她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坠落,随即又任由冷风吹淡微红的眼眶。
自顾言躁郁症躁狂第一次发作,半夜失踪,后发现其在街头暴走,赤裸着身体,周围除了落雪的声音,静寂茫茫,只有他兴奋异常。躁狂紧接着就是更深的抑郁,顾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周,任谁敲门也不开。
那段时间汐艾疯了一般搜集了所有她能找到的躁郁症资料,书籍文字,纪录片。一开始她不想承认他得了躁郁症,只当他开了一个相当劣质的玩笑,可后来,她明白了。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曾带走她最爱的顾言。他就是他,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她都会陪着他。即使那个曾经温暖阳光的男孩再也不回来了,即使雨一直下,她也要为他在雨中撑伞,一同挨过这漫长的雨季。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顾言的父母,准确来说是顾言的亲生父亲和后妈居然将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叔叔阿姨,你们把他接出来吧,好不好,我来照顾他,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真的,请相信我。”
听闻顾言被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强行绑走,汐艾的手止不住颤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将手放在张着的嘴边,似要呐喊,却是无声。仿佛只是在呼唤两个字——顾言。
他的父母亲只是无奈的摇着头,“顾言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看到墙上的血迹了吗?让他呆在医院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顾言他已经很痛苦了,这样等于抛弃了他,你们明白吗?”
并非所有躁郁症患者都会这样,顾言也并非一直如此。他也有十分清醒的时刻,那可能也是他最痛恨自己的时刻,他对自己的状况了解虽然透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失控时自己伤了所爱之人的心。
世界只剩下红色和灰色。红色是兴奋狂躁的风暴,灰色是靠近死亡的沉寂。——世界再没有多彩,可我眼里依然有你。
探望室里,顾言低着头不愿看她,她来是迫切想要知道他的现状,有没有受委屈,是不是被友善对待了,以及告诉他,“顾言,我爱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活着。”
他眼中闪过一道光亮,随即迅速黯淡起来。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告诉汐艾,“等我。”
她满心期待,等来的却是另一个消息——顾言失踪了。准确来说,是他策划了一场掩人耳目却又明目张胆的“越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是顾言失踪的第三年,亦是莫汐艾出车祸的第三年,那年为寻心中的希望,她失去了自己眼前的光明。如今她已然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却依旧执着的相信那两个字。
午夜梦回,在那个似曾相识的坡道上,星空璀璨,樱花散落,而她猝不及防跌入一个久违的温暖怀抱。只听见他在耳边低语,“亲爱的,让你久等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