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他叫孙美美。
对了他还有一个名字,叫老猴子。
小时候,父亲不在我身边,直到三四岁时候,他才从烟台调回来,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学着妈妈的样子叫他哎~,直到后来妈妈告诉我这个人不叫哎,叫爸爸。
爸爸什么是调回来啊,是把你装在大吊车里从那里吊回来么?这时,他总是笑笑,沉默不语。
是的,他在我的童年中,基本就是沉默的。他不善言谈,从来没有和我谈过心,聊过天。但是他会陪我玩,上山抓蚂蚱,去树上粘知了,让我感受到他是我的朋友,他是爱我的。
现在很清楚的记得,小时候一家人打扑克的情景。妈妈和我一帮,我俩总是出坏主意,捣蛋,被窝里藏牌,最后父亲总是输,被我幸灾乐祸地在本子上记下一笔又一笔。父亲看着我和妈妈开心,自己也美得哼起了小曲。
都说最好的夫妻关系是,女人在闹,男人在笑。最好的家庭关系何尝不是如此?
在这样的氛围中,民建被我叫成了美美。父亲属猴,老猴子从我这一代叫到了小溪。小溪每次跟我回老家,都要唱,我要去天桥屯,我要去天桥屯,天桥屯里有个老猴子儿,他的名字就叫孙美美,他是我滴猴子大姥爷,嘿八嚓!唱罢,娘俩笑作一团。
父亲脾气很好,从来没和妈妈吵过架,印象中只有一次,两人不知为何冷战了,两天谁也不理谁。那时候我刚上学没多久,苦于自己弱小不知如何是好,只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看了,总之神奇的事情就发生咯。从那时候起,我知道原来我是有力量的。
父亲做饭也不错。最喜欢吃父亲做的蘑菇汤和西红柿汤。记得初中中午放学回家,有几次他出门,就会给我留下字条,闺女,饭在锅里,下面是汤。现在他老了,可是喜欢写字条的习惯一直没有变,去年他在家恢复身体时,没事喜欢听歌,有一次他让我给他去下载歌曲,当我在网吧里终于把一长串的歌名下载到最后一个时,我发现后面竟然还有一些字,闺女,这些是爸爸最喜欢的歌曲,谢谢你帮老爸下载,爸爸谢谢你。。。。
再后来我回北京了,妈妈给小溪从老家寄东西时,有时还能看到父亲的字条,祝小溪宝宝天天快乐。我的牙齿倒了一半,心却很欢喜起来。
父亲虽然会写,却不善言谈,和外人一说话就容易激动结巴。记得直到几年前家里电话他都不接的。妈妈为此也常常私下向我抱怨,你爸爸就是太老实。我说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多大本事,但是对我们还不错呀。其实,有时候我也希望能有个令人骄傲的父亲,想想自己身上隐藏的那股内向大概是遗传他了,虽然我早已不是那个家里来了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的小女生了,但是在一群不熟悉的人的笑谈中,沉默的那个往往还是我。
所以父亲也很少和我沟通,用话语鼓励过我。这算是我成长路上的一个遗憾吧,虽然他用他的方式来爱我,给了我一个没有距离,充满爱的家,只是有时感觉我曾经的生命中缺少了一份充满力量的男性的影响。人就是这样,缺少的就总在寻找,穷尽一生。
13年父亲出了车祸。从医生口中的不知何时能醒,在妈妈的悉心照料下,到如今除了走路不平衡,什么都能做。劫后余生的父亲彻底变了。他变得更加热爱生活。每天心心的叫个不停,还帮他的心心干各种家务。我回家几天,就没看到他闲着。妈妈身上有时候没劲,父亲说他多做一点妈妈就少做一点。看着一瘸一拐,忙里忙外的父亲,我问妈妈,“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爸爸这样的男人也挺好的,虽然一辈子没多大本事,但是知道心疼你,体贴你。你看,上次咱们去KTV唱歌,他还给你揉脚呢。” “是啊,你爸爸这叫报恩呢!”妈妈一笑,言语中充满了经历世事沧桑后的知足。“心心啊,你在说什么呢?”父亲的声音从门外那头晃悠悠传来。。。我和妈妈相视大笑起来,笑声中,我承认,我羡慕得有些发狂!
对了,忘了说。经历了一场车祸,或许大脑受到了刺激,原来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不见了,他仿佛一夜之间变得能说会道起来了!
而我依然在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