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我在公号推送的聊天话题是“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会改变当年的自己吗?”
收到了许多后悔当年没有好好读书学习没有好好旅行恋爱,或者年少轻狂所托非人悔不当初的留言,其中有一条“我讨厌自己是个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宁愿自己没有被生下来。”
聊了几句之后,她发给我很长一段信息:
我自私,虚伪,懦弱,拜金,冷漠。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爱我。
我是当年不允许二胎时候生下的二胎,妈妈为了生我丢了工作,可是我居然是个女孩...家庭只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支撑,后来他犯了事被关进牢里三年,这三年我连垃圾里的香蕉都扒出来吃过,家里整日里都是妈妈咒骂我和姐姐的声音,每周末去给爸爸送饭的时候,牢房里那种阴冷潮湿的发霉气味,感觉已经渗进了骨髓...虽然现在长大了离开家,可是不管我有多努力,好像都摆脱不了那个在垃圾堆里捡食物的身影,都没有办法拜托那个被亲生母亲骂做婊子的小孩。我总觉得别人会拿异样的眼神看我,因为我就是这样看待我自己的...
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宁愿回去掐死当年刚生出来时的自己...
(对话经用户许可发布,原文有删改)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要如何劝慰她,再年轻几岁的话,我很有可能会给她熬碗鸡汤,告诉她过去的一切苦难都是福祉,而你是珍宝。告诉她无论如何你都要爱自己,爱自己的过去,才能够爱自己的未来。
今年重新读《白夜行》的时候,越发感觉到东野下笔的残忍,最阴暗最痛苦最无助的,或许并不是那一句“我的天空没有太阳...”,而是贵公子筱冢一成回忆起对雪穗的第一印象--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到唐泽雪穗,真是一张五官端正精致的面孔——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然而,当时,他对她的猫眼还产生了另一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发现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感觉,才让他认为她不是一般的名门闺秀。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微妙得难以言喻的刺。但那并不是社交舞社社长无视她的存在,只顾和朋友讲话而自尊受伤的样子。那双眼睛里栖息的光并不属于那种类型。那是更危险的光——这才是一成的感觉,那光中可以说隐含了卑劣与下流。
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眼神里不应栖息着那种东西。
听起来多么悲哀,
这就是一个人的过去,如何定义着这个人。
无论你如何掩盖,如何乔装,如何用尽心机手段去遮掩,它就像是潜藏在你身体里的毒液,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你的眉梢眼角,你的举手投足,它从每一个细枝末节渗透出来,告诉别人,你来自什么样的往昔。
我见过一些像雪穗一样,想要极力掩盖自己过去的人,她们想要通过购置一套套豪华的精装书和风雅的紫檀书架,将自己装作教养良好出身书香的名媛,却永远都在朋友圈里拼命炫耀自己新款的大衣包包手机和各种角度的自拍。他们想要拼命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差钱”的富豪形象,却在给朋友选礼物时挑选最廉价劣质的一个,聚餐结账时永远“动口不动手”的人。
每个人都被过往塑造了性格,塑造了心理,塑造了言谈举止,而那如同梦魇一般摆脱不去的过去,便由此,得以长久的去影响人的一生。
一个人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自己并不美好的过去?比起遮掩,伪装,否认,或是假惺惺的说要爱它,我很喜欢Margaret Atwood那首读来就杀气腾腾的诗
Kill what you can't save 杀掉你无法拯救的
what you can't eat throw out 扔掉你无法咀嚼的
what you can't throw out bury 埋葬你无法扔掉的
What you can't bury give away 放弃你无法埋葬的
what you can't give away you must carry with you, 你必须背负着你无法放弃的
it is always heavier than you thought.它永远比你想象的更沉重
我们由过去塑造,但能够决定我们的,却不仅仅是过去。你还有很多很多个选择可以去做,很多很多的成长要走完,很多种可以止损的方法。
你无法杀死它,却可以想方设法的减轻它对你的影响。你无法扔掉它,却可以扔掉自己对它的忌惮,你无法埋葬它,却可以能够削筋剔骨的摘除它埋在你生命中细小的毒瘤。你无法放弃它,却可以选择自我成长,直至强大到能够背负着这样的过去走下去。
不需要逃避,否认或是掩盖。选择去战胜它,不需要去爱它,拥抱它,接纳它,就这么恶狠狠的告诉那个让你痛恨又恐惧的沉重过去---
我会杀掉你,扔掉你,埋葬你,放弃你。
即便我不能,你也无法压垮我。我背负着你,依然有能力变成更好的人。
一如电影《伊丽莎白》中,新上任的女王面对突如其来的宫廷政变、暗藏的阴谋、大臣的欺骗、国家糟糕局势时对着罗伯特说出的那句“I'm stronger than you think”
因为我比你想象的更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