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隰桑
1
此时的我，正窝在宿舍温暖的床上，一边听着《最后一次的温柔》，一边写下了这些文字。枕边的深棕色泰迪熊安静地趴在那里，很可爱，很温馨。我拉下浅色的床帘，暖黄色的床头灯带有一种恬静的调调，让我的心，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二十岁，回想起这溜走的七千多个日子，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伤感。感情这东西，真的太奇怪太奇怪。遇到了一些人，所以经历了那样的感情，可讽刺的是，多年后一切却又都是悲剧的结局。蓦然发现，我能够讲出一个或温暖或伤感的故事，却为自己寻不出一个像样的结局。
这么多年过去，我在感情里摸爬滚打了太久，累了之后想转过身回头看一眼，才发现连一个可以拥抱的人都没有。
七年过去了，不知你是否也会偶尔感怀一下曾经的故事呢？
2
老旧的院落，只能接纳那些老旧的不甚奢华的楼房。院子里的梧桐树都是老旧的，皱皱巴巴的皮里折叠着数不尽的春去秋来。
我和乔就相识在这里，老旧的环境，使得相识都是旧式的。多年后，当不再年幼的我不经意间翻开一本诗集，才从书中明白了那“与君初相见，如若故人归”的谶语。刚上小学的我们很稚嫩，却可以准确记得大院儿的老墙根儿下我们藏着的所有“宝藏”，而案上书页恰好正翻过的，是“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原来故事早就写好了结局。
作为家中的独生女，童年难免是漫长而无聊的。亲戚家同龄的小孩都是男孩子，我的童年便在一群坏小子中间寥寥草草度过了。和男孩子疯惯的我，刚入学的第一个朋友就是乔。同一个小区，同一个班级，而老师又让我们成为了同桌。奶奶和乔的爷爷退休前曾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两家的父母作为邻居也经常能够“偶遇”，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了我们肆无忌惮的理由。没有爱情概念的我们，就这样过着两小无猜的悠闲日子。那时的乔，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他内敛含蓄，却总是单单喜欢欺负我，而我总是没出息地被他欺负得哇哇大哭，直到说着再也不理他了。可每当乔有了新的好玩意儿而屁颠屁颠地跑来向我炫耀并毫无吝啬地和我分享时，我总是立刻就原谅了他。
3
平时的乔很内向，喜欢一个人在课间休息时写写画画。他写得一手漂亮俊逸的字，每次上语文课默写课文，我就喜欢趴在桌子上静静看着他一笔一划写那些句子，等他写完了，就马上努力模仿他的笔迹，憋着一口气想要写得和他一样好。这个时候我总是满怀欣喜问他我写的好不好，而他每次都是很认真看过后，嫌弃地摇摇头故意说真丑，和你一样丑。结果可想而知，我扔下笔生气地扭过头，一节课都不理他。
倘若这是最后一节课，我就会下了课马上离开，而平时，无论多晚我们都是一起回家的。只要我不和他一起回家，他就知道我是真的生气了。他会赶紧收拾好书包寸步不离地追在我后面并且大声喊着“你看着点儿路！往里边靠靠，差一点车就撞到你了……”
我停下来，小声说着“这不是还有你，你会保护我……”
他赶紧追上来接我的话，“那当然！我当然会保护你了，保护你一辈子。”并且对着飞驰而去的车气愤地嚷“你这不长眼的车，敢撞我的人！”
我看了一眼乔稚嫩的脸上认真的表情，低了头羞涩地笑。之后每次回家。他都会挡在我与车之间把我护在身侧，拍拍并不坚实的胸脯对我说他会保护我一辈子，而上课时生气的事，早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
4
在最无邪的年华，那个男孩，给了我一个孩子最肯定的承诺，一个很大的承诺，一个很孩子气的承诺，以一个孩子的口吻。那个承诺，虽然幼稚单纯，却是那么的真实动人，以至于多年后我虽然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却再也没有听过如此发自内心的真挚的话。
当后来的我们，终于明白这承诺究竟意味着什么，当懵懂不再，我想唯一剩下的，只有爱。
“喂！老乔，我爱你哦！”
“呀！是吗？我怎么不懂你的意思呢？你解释给我听。”
纸条后面，是一个调皮又坏坏的表情。
一切自然地就好像是在一起多年的恋人。我们和绝大多数青梅竹马一样，当时光匆匆，当你我不再年幼，我们终于可以兑现承诺，理所当然在一起了。甜甜又淡淡的感情，犹如那个夏天的风，甜，而暖。
5
“你要去哪里呀？是不是如果你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老旧的楼房拆掉了，老旧的小区重建了，而我，也要去远方上中学了。和父母一起搬走的那天，我红着一双眼睛疯了一般跑向乔的家，执意向他告别。
“不会的……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答应我会保护我一辈子，就不许反悔……”
“可是新城区那么大，我怎么找到你呢？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生平第一次，我看到男孩竟然呜呜的哭了。从小就一直被他欺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惊慌失措地跟他一起哭了起来。
“你会经常给我打电话吗？”
“会。”
“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会。”
“到了新学校，你不要忘记了我……”
“不会的，永远不会忘……”
男孩用袖子抹去鼻涕和眼泪，咧着嘴笑了。
6
我和父母，就这样举家搬往了离老宅并不近的新城区，在那个信息并不特别发达的年月，随着我们家的搬离，我几乎失去了与昔日玩伴的联系。在我的印象里，老宅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了小学毕业的那一年夏天。年久失修的房屋，因为雨水的侵蚀而生了青苔的院墙和墙上七缠八绕的爬墙虎，开始在我的眼前萦绕不休，它们常常伴着对乔的怀念爬到我的梦里。渐渐地，它们开始越来越模糊而不清晰。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团黑影，也只有那团黑影，还会让我偶尔想起，老宅门前的梧桐和古槐。
还有古槐下，站着等我的乔。
他会不会还站在树下，像小时候那样，仰起脸大声唤我的名字？每当他惹我生气，我都会哭着跑回家，并且故意连头也不回。而他，总是追在我的后面，在楼下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向我道歉，直到我愿意下楼见他为止。
7
我一定已经忘记乔了吧？来到新的学校，我在新的环境里认识了好多新的朋友。豆蔻年华，我在这里遇到了熙。
与乔不同，熙阳光开朗又风趣博学，热爱文学与历史的我，不可避免地被他所吸引。那豆蔻枝上耐不住春意而绽开的青春年华里，我最惬意的时光，就是放学铃响后，趁着天色还早，坐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教室里和熙侃侃而谈。无数个见证了我们大理想与大抱负的日落，都明了我们彼此之间像知音一般默契的那份心照不宣。
“我好崇拜你啊！”
“嘿嘿嘿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其实我还是挺欣赏你的。”
“怎么？被我强大的魅力征服了？”
“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或许我是个坏女孩吧？我是不是已经忘记乔了呢？那信誓旦旦的承诺，那给我承诺的男孩，在哪里……
我开始疯狂怀念那段时光，可我早已不是我。
离开老宅子之后，我又多次回到过那里，并为自己找了很多足以支撑自己回去的理由：我想看看门前那棵比我爷爷的爷爷都老的梧桐树，我想念隔壁单元的女伴儿，我怀念楼下小卖部里五毛钱一大袋的零食……一万个理由，可这些理由，仅仅是为了一个理由。
还有他！
他，还在这里吗？应该还在这里吧……
8
“呦！有多久没回来过啦？让奶奶看看。都这么大了……”
“奶奶，乔还住在这里吗？”我带着笑，柔声问住在我们家隔壁的老奶奶。
“他啊。应该吧……前些日子还见过他呢！小伙子长得可高了！也比小时候俊了……”
我平静了多年的心泛起涟漪，却只能笑着向奶奶告别，匆匆逃离。
我终于还是胆怯了，懦弱了，回到了我自己的生活。
9
中学毕业，我如愿考上了大学，一个人来到了这座心心念念的南方小城。经历了年幼的美好和青春的萌动，感情于我而言也终于成了不可能得到的奢侈品，而成长路上，此般结局已经足矣，再无其他。
我知道我还是会遇到更多的人，然后去经历更多的事。生活还要继续，感情不是唯一。
在这寂静的夜里，我早已不知道我已经思绪翻涌了多久。挑起床帘的一角，才发现室友们早已入睡，从窗子里射进来的月光和路灯光打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影影绰绰。她们的鼾声，也被马路上偶尔经过的大货车发出的声响淹没了。
我看着母亲发来的号码，犹豫了好久发去了一条消息。
“老乔，还记得我吗？这么多年了呢，你还好吗？”
点了发送键后，我愣了几秒，手机屏幕亮了。
“当然记得！你呢？这些年，还好吗……”
“我很好，莫要挂念……”
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加上一句。
“也愿你幸福……还有，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