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雪山文苑【秋 故事 】主题征文活动

苍山似海，残阳如血。

故人心上，山河已秋。

『壹』

八月立秋后，仿佛一夜换了天，万物的火热被收拢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凉。初秋将狂热的夏一点点浇凉，盛夏的光年在漫天金黄色的稻谷里渐渐消了它的颜色，慢慢散了它的光热。

有一个地方在文子清的梦里反复出现，她怀疑宇宙空间是不是真有平行空间，睡觉只不过是人类去了另一个平行空间而无法在当下空间活动，故而呈现一种睡眠状态。

因为文子清的梦太真实可怕了，如果不能醒来，就好像身临其境一样危险万分。

黑暗的楼房中有冲天火光，很多人在奔跑呼喊，有老人在睡梦中甚至都没有醒来就已被浓烟窒息死去。大火中一家三口困在大火里，父母把一个孩子用湿棉被裹住放在装水的浴缸里，关好门窗后离去。在湿湿的棉被中女孩惊吓过度，不停地哭喊……

“妈妈，你在哪儿？”文子清呼喊着，一下子惊醒，全身已汗湿。她看了一眼窗户，清晨的天空已泛白，屋外亮光透过窗帘照得屋内微白。

“笃笃！”房门响起两声敲门：“子清，子清，醒醒，要起来上班了。”妈妈在屋外喊文子清起床。

文子清下床走到窗户处把开窗帘，金秋的阳光洒进来，晃得人眼睛睁不开，刺得文子清把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

黑暗的高楼，冲天的火光，不断在大火中倒下的人群，湿漉漉的棉被，这个梦在预示什么？文子清精神有些恍惚，甚至感觉有些头痛。

“我怎么老是梦到楼房火灾现场？总是在睡觉中吓得惊醒过来，出一身汗！”文子清问上官兮。

上官兮是文子清从小的玩伴，长大后的闺蜜。上官兮学的是心理学专业，毕业后在市级医院心理科从事心理咨询辅导的工作。

“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相同的梦？”上官兮倒好一杯开水放在文子清面前问道。

“好像身体特别累的时候就会做同一个梦，读书的时候偶尔会做一两次，最近接了一大项目在做，每天都在加班做文案，洗头的时候掉了不少头发，压力大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文子清和上官兮相处久了，对自己的心理状况也会做一些分析。

“知道是身体累就会做恶梦，那还不好好休息！”上官兮美目瞪了她一眼后，靠在椅子上看书。

“好姐姐，你是医生，我这是有心理精神病啊，你得给我治！”文子清走过来拉着上官兮胳臂，一脸的撒娇。

上官兮被她摇得只好把书放在桌上，认真地从上到下盯着文子清看了许久。

“两眼有光，脸颊红润，皮肤紧致，四肢健全，已看完，没毛病。”

“去你的，谁让你看我脸上的皮肤？你哪儿考得心理师证书？考的是美容师证书吧！”文子清“扑哧”一笑，抓起上官兮的手假装打她。

“好了，真没事，休息好，放松点，别把工作整得跟自己的命一样。”上官兮安慰她说。

“可是我一睡觉就做恶梦怎么办？”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貮』

九月份，总公司派来一名销售总监到分公司协助支援文子清部门的大项目工作。

销售部开早会的时候，人事总监敲敲会议室的门进来了，她身后站着一位精神抖擞的年轻人。

“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黎总监，他是从总公司来协助销售部门工作的，请大家多多支持！”人事总监笑容满面地请站在身后的人进来。

“大家好，我是黎景天，这次受总公司安排，协助支援江城商厦景观楼标志设计的项目工作，为期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我必尽我的能力，分享我的资源给大家，把这个大项目做成功。今晚天水阁大酒店聚餐，不见不散！”黎景天说完，环视了每个人的脸，微笑地点点头，然后离开会议室。

众人一下子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空降兵啊！听说是总公司从上海宜家挖过来的销售人才。”

“这么年轻！还很阳光帅气，怎么看都不像销售精英，倒像是小鲜肉！”女同事心花怒放地赞到。

文子清的心砰砰乱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新来的黎总监刚刚环视众人时不像在和大家交流眼神，倒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当他看到文子清的时候眼睛一亮，他停顿片刻，嘴角的笑意仿佛加深了。他的目光一离开文子清后马上恢复如常。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黎景天俊朗的五官和健身教练一样的身材上，并没在意他看文子清不同寻常的眼神。

夜幕降临，下班后文子清去了天水阁。

“文助理，敬你一杯，早就听说销售部有位才女，把销售报表做得像蚂蚁一样细致！”黎景天递给她一杯高脚酒杯，半杯红酒的颜色像玛丽莲的烈焰红唇。

“谢谢黎总监！”文子清接过酒杯，捏住杯脚轻轻地晃了晃。她心里想这是夸人吗？前言不搭后语，但怎么听着很舒服！

“刚发酵的红酒就像人生的开场，开瓶后醒酒半小时最佳，轻轻地摇晃，它的口感会从酸涩到甘甜入味。我们的生活也是这样，经过时间的磨砺后，经历上下左右起伏摇晃，我们才会变得成熟起来。”黎景天看着子清手里摇晃的酒杯，像自言自语地说道。

文子清听得有些恍惚，她正要举起酒杯喝掉红酒时，桌上转盘转过来，刚刚上来的菜盘太大有一半盘子在玻璃转盘外面，转到文子清面前时，把隔壁一个高脚玻璃杯碰倒，哗的一下红酒朝文子清面前扑来，文子清吓得赶紧后退，离开位置。边上的黎景天瞬间过来扶住她，子清酒杯里红酒顺势洒在他的衣袖上。

“对不起！对不起！”文子清赶紧从桌上连抽出几张餐巾纸给黎景天。

“哎呀！本来想英雄救美，可惜了一杯红酒！”黎景天笑嘻嘻地说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桌上气氛本来有些紧张，被他这样一说，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子清被他说得心头小鹿乱撞，脸颊发烫，低下头来吃菜。

大家吃过晚饭后，有的早早回家了，有的约上几个歌友去唱歌。

“走吧，我住在曦凤庭院，在你家对面，公司的宿舍在那儿，你知道的。所以可以顺路送你到家。”出酒店后，黎景天文子清做了一个邀请上车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曦凤庭院对面？”文子清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

“傻丫头，我有销售部门所有人的个人资料啊，不了解你们，怎么和大家打成一片啊！”黎景天耸耸肩膀，不可置否地两手一摊，一脸的狡黠。

“原来这样啊，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是包打听，什么都知道呢！”文子清松了一口气。

“黎总监，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呢？”文子清终于忍不住问他。

“很多人都这样对我说过，可能本人长得像大明星吧，对了，丫头，以后叫我黎景天，景天都可以，总监、总监听着像监工一样。”黎景天边开车边对身边的文子清解释，一脸的笑容。

『叁』

黎景天和文子清从相遇到相识一个月后，黎景天从每天的问候，陪文子清加班讨论修改设计方案，到下班后顺路送子清回家。销售部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黎景天和文子清走得很近。

黎景天是上海人，每周末会回上海父母家。除了周末的时间外，他几乎白天晚上都在文子清身边。

晚上加了三四个小时后，终于拟好一份分析文案，文子清伸了一个懒腰，黎景天站在她身边做最后检查，他浓密的睫毛微卷，眼睛漆黑，发出如玉般的光泽。文子清看得有些着迷，她的身体慢慢地靠过去。黎景天一边看资料，似乎感应到文子清，把身体借给文子清靠过来。

在下班上车后，子清坐在前排，今晚她想自己是不是和黎景天走得太近了，居然敢靠着他。正在想得有些慌乱，突然坐在身边的黎景天把脸靠过来，右手伸过来。两人四目碰在一起，子清一动不敢动，像完全被俘投降的小兔子，她把眼睛闭上了。

“丫头，系好安全带，今天辛苦了！回去早点睡。”黎景天左手从文子清身边找到安全带给她拉到右边绑好，又叮咛她好好休息。

文子清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想什么呢？人家是从上海来的大总监，有绅士风度，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可是我这杯红酒既然被你摇醒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文子清心里默默地想着黎景天。

虽然黎景天没有对文子清示好表白，但他知道文子清喜欢吃荠菜饺子，喜欢吃火锅鱼，不喜欢吃甜品。只是两人单独相处时，明明是要亲密地接触时，黎景天总会找到借口打破气氛。

文子清心里这个别扭啊，难道这就是男人追求女人欲擒故纵的伎俩？

『肆』

一天晚上，部门同事一起又通宵加班。总经理陈总也回去的晚，他下楼经过销售部门时，冲黎景天招招手，让他出来一下。黎景天抬头看到门口的陈总，放下资料走了出去。

一会儿桌上铃音响起，文子清一看是黎景天的手机在桌上边振动边响铃，文子清挪动座椅的滑轮移到黎景天的桌上，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兮兮”的名字。文子清的头脑一下子乱了，她一下子想到上官兮，这世间真的狗血有这么巧的事？黎景天的女朋友是我文子清的闺蜜？

她迅速地拿起手机想接起来，但还是晚了一步，对方已挂断了。

文子清不听使唤地打开手机的图库，果然找到黎景天和上官兮的合影照。原来他早有佳人相伴！难怪和我一直若即若离，既如此，为何还要招蜂引蝶？文子清眼睛模糊湿润了。

文子清往下翻看，看看这两人曾经有多甜蜜。但是这张怎么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女孩站在操场的大树下，操场很像文子清读高中的学校，连教学楼位置都是一样的。她把这张照片放大看，女孩正是文子清。

照片上拍摄的时间是五年前的时间，那时他们还不认识，黎景天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正在这时，办公室外响起了脚步声。文子清赶紧把手机放好回到自己位置上。

也许这张照片是上官兮拍的无意中发给黎景天？但是自己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张照片。也许照片上还有上官兮在里面，自己只是刚好路过！

文子清满腹的瞎猜想，晚上她又开始做火灾现场的噩梦，醒来后身上汗湿。

『伍』

文子清周六去医院，已经好久没有见上官兮了，她每个周六会在医院值班。

“你是不是谈男朋友了？”文子清坐下来盯着上官兮问。

“没发烧吧！一上来就问男朋友！”上官兮摸了摸文子清额头。

“快说，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文子清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甘心地问。

“……呃，这个问题不好说，算是有吧，不过……”上官兮有些吞吐。

“一开始他是我的一个病人，后来时间长了，他对我有一种依赖。现在算是我男朋友吧！”

“男朋友叫黎景天，对吧！”文子清盖棺定论地说。

“你怎么知道，姐妹儿调查我？”上官兮诧异地站起来。

“不告诉你！”文子清气不打一处来，转了半天，差点抢了闺蜜的男朋友，这年头真是说得没错，防火防盗要防闺蜜啊！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男朋友的名字？”上官兮打破砂锅要问到底。

“我不仅知道你男朋友的名字，你男朋友在哪儿我也知道。”文子清在椅子上一躺，洋洋得意地说着。

“你不说，是吧，我问景天就知道了。”上官兮拿起手机。

“唉～我说，别打电话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上官兮放下手机又拿起手机。

“这两天又做噩梦了！你得把我这个噩梦治好，我就告诉你黎景天在哪儿！”

“不是告诉你，多休息，放松心情嘛！”

“没用啊！好了几天又会做同样的梦。不能根治吗？”

“你真的想根治？”上官兮眼神闪烁不定。

“想根治，不占你便宜，按标准付费！”文子清坚定地说。

“你做噩梦的根源都在一幢失火的大楼里，这场火灾可能是你童年一段可怕的记忆，所以在你成年后只要有紧张的情绪出现后，你就会感到害怕，而噩梦就是害怕的一种反映。”

“可我从来不记得小时候有经历过火灾，你就告诉我怎么做才不害怕？”

上官兮拿出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文子清面前。她心里在犹豫想到底要不要给文子清治疗，但治疗的结果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秘密被撕开，后果是难以想像。

病人有权知道真像，医生应尽到如实告知的义务。上官兮心里想着这条医生的天职，她两手十指交叉，不停地互相揉搓，就像自己的心犹豫不定，被来回推移一样。

“你要在梦里从火灾现场里走出来，你做得到吗？”

“我做不到，那样我会在梦里烧死的！”文子清一听要在梦里从火场里跑出来，立即感觉后背微微冒汗，她连连摇头。

上官兮没有说话，屋内一下子很安静。

过了一会，上官兮继续又问了一遍：“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做不到！”文子清坚定地摇摇头。她觉得冲出火场，自己真的会死在梦里的。

上官兮走过来，把文子清搂在自己怀里，安慰她：“好了，一切都会起来的，什么事都没有。”

文子清长长嘘了一口气。等上官兮下班后陪她去购物。上官兮只知道黎景天从上海借调到江城分公司做销售支援，却并不知道他是在文子清的公司，而且还是一个部门。

“只能说世界太小，兜兜转转，爱的、喜欢的都转到一起了！”文子清搂着上官兮脖子嘻嘻哈哈地笑着。

“在公司里，帮我看好黎景天！，别让这块小鲜肉被别人惦记了！”

“遵命！我的医生姐姐！”

到了晚上，文子清再次做噩梦，她湿漉漉地惊醒过来，坐在黑暗中，无边的绝望袭来。难道非要在梦里从火场里跑出来才能破解噩梦？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呢？她忽然想起黎景天手机里有自己的学生照片。会不会是这张照片以及黎景天对自己的照顾造成自己的焦虑？

如果能找黎景天问清楚照片的来历，也许可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文子清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正想着，她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声音，她走出房门，听到妈妈在隔壁喊着：“城志，城志，你醒醒，快起来！”妈妈也在梦魇中，文子清赶紧推开房门，坐到床边，轻轻地摇着妈妈的身体，做恶梦的人要赶紧把她从梦里唤醒。

妈妈被摇动了几下了，不再发出声音，继续深睡中。借着床头灯的微光，文子清看到妈妈的脸上都是泪水。

妈妈在梦里想爸爸了，文子清也想哭。妈妈说爸爸是名消防员，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在一次救火过程中牺牲了。妈妈一个人带着她，尽管很不容易，但是妈妈始终没有再嫁。

等等，消防员，火灾，难道我的噩梦与爸爸有关系。忽然文子清感觉脑海里出现一声亮光，好像至暗之处找到了出口的一线天。

『陆』

周一下班后，黎景天照旧送文子清回家。

“景天，你有女朋友吗？”文子清开始盘问。

“怎么问这个问题？你想做我女朋友？”黎景天一脸的坏笑。

“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文子清解释了一下。

“对不起，那天晚上加班的时候，你女朋友打电话过来，你刚好不在，我接了电话，知道你有女朋友。”文子清暂时还不想告诉他上官兮是她的闺蜜。

“等会到我家附近后，你停好车陪我走一段路，好吗？”文子清看着黎景天，一脸的诚恳。

“你想干嘛？知道我有女朋友还要表白？”黎景天一边开车一边开玩笑地回答。

“这张照片你从哪儿来的？你怎么会有我五年前的照片？”两人下车在路上走的时候，文子清拿出手机给黎景天看，上次看到这张照片后她迅速地发到自己微信里，然后把转发记录删掉了。

黎景天看了一眼手机照片，脸色大变，惊慌中带着恐惧。“你，你居然偷看了我的手机！”他一下子生气起来。

“对不起，上次接你女朋友打来的电话，不小心看到的，我就一直想问你怎么会有我的这张照片？”文子清急忙解释，她希望这张照片能够帮助她破除噩梦。

“不，不，我不知道，你别问我！”黎景天像失控的小孩，把头抱紧突然在一个角落里蹲下来。

文子清愣住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黎景天喃喃自语着。

一阵眩晕，文子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景象，记忆中五岁前她总是跟一个男孩。男孩带着她到处玩。后来她读小学了，越长大要记的东西越多，五岁之前的事在她的脑海中成了空白。

今天被黎景天失控的举动仿佛打开了那段尘封的记忆。

“你是谁？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文子清蹲下来问黎景天。

黎景天一下子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文子清原地站着，脸上流着泪。她想起来了，记忆中的小哥哥就是黎景天。她快步走回家，想证实一些事情。

『柒』

十月初的一天，文子清从医院回来，心情沉重。“妈妈，我是你亲生的吗？”文子清回来问萧小雅。

“傻丫头，你当然是我亲生的！”萧小雅温柔地说。

“可是你看这是什么？”文子清拿出一份亲子鉴定书。萧小雅接过来一看，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她把鉴定书放在桌子上，默默地走到自己房间。鉴定书上显示文子清和萧小雅无血缘关系。

时间过得好漫长，文子清在客厅里呆坐了很久，萧小雅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坐在文子清身边。

“丫头，虽然这件事你迟早会知道的，没想到你现在来问我，我今天就都告诉你。”

“二十年前，我和文城志刚刚结婚，有一天城志接到任务去救火，是一幢老楼房着火。那天风很大，火借风势，等他们消防车赶过去的时候，整个大楼是火光冲天，人根本进不去，只能用高压水枪在外围浇水降火。我接到城志同事电话后赶紧也到现场，发现城志已被烧得模糊，他看到我后，指着身边哭泣的小女孩，把眼睛闭上了。”小雅泪流满面说起伤心往事。

“妈，所以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对吗？”文子清感觉喉咙被卡住，她含着泪想听完妈妈把故事讲完。

萧小雅继续说下去，她听城志同事说，当时听到楼房里小女孩在哭喊着叫妈妈的声音，城志顺着墙角跟的水管爬到小女孩在的卫生间窗口。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把衣服打湿包住小女孩，交给窗户外接应的同事。

正当文城志想顺着水管爬下来的时候，突然一股火苗被风吹过来，一下子烧在城志身上，他立刻从高空中掉下来。

“他留着一口气见到我才走的。”萧小雅失声痛哭起来，时隔多年，往事还是让人伤心欲绝。

“对不起，妈妈，原来爸爸是为了救我才走的。我不该问这个问题。”文子清把她抱住，母女两人抱头一起哭。

“你的亲生父母在那场火灾里去世了，也一直没有家人来找你，后来我申请领养了你，那时你才四岁多，也不怎么会说话，我给你取了文子清的名字。”

萧小雅抹掉脸上的泪花，“我想城志最后遗愿是也是让我好好照顾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成城志在这个世上留下的女儿。”

“妈！别说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问了，你永远是我的亲妈。”文子清热泪盈眶，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扑到小雅怀里。

『捌』

“兮兮，帮我治疗吧！我愿意在梦里冲过火场。”周六的时候，文子清坐在上官兮面前，眼神坚定。

上官兮点点头，她让文子清到治疗室床上躺下来，拉上窗帘。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逃避或反抗，在你梦里，你一直在逃避，所以无法解决问题。看着我手里的这只荧光笔的光亮，它会帮助你逃出危险。当火灾出现时，你只要跟着这道光亮就可以做到冲出火场，一定要记住啊！”

上官兮开始在文子清面前左右晃动荧光笔，文子清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光亮越来越来亮，在脑海里形成一片白光。

文子清开始进入深度催眠中。

那一年秋天，八岁的黎景天带着四岁的邻居小妹在楼道里玩。狭窄的楼道两边堆满着各家放在外面的煤炭，捡回来的纸板和干树枝，用来在冬天生煤炉时引火用的。

“我捡到一个打火机，你去找些纸片过来看能不能点着？”黎景天兴奋地对小妹妹说。

“好呀，我要和哥哥一起看火花！”小妹妹拍着手说。

“不要，不要点火，会有火灾！”文子清喃喃地叫着，她站在小妹妹边上想制止黎景天点燃纸屑，但是无论她怎么喊，黎景天都听不到。

那天哥哥和妹妹在楼道烧了不少的纸板，听到大人们上楼的声音后，黎景天拉着小妹妹跑开了。晚上的时候起风了，把纸板灰烬里的火星一下子吹着了。火星顺着楼道向上蔓延，大人们都已进入睡觉的时间。楼道都是易燃物，火借风势迅速形成一场熊熊大火。

有人闻到烟味起来发现门缝里都是浓烟……

文子清跑到自己家里，发现家门已被大火堵住，爸爸妈妈赶紧把棉被拖到卫生间水池里打湿，又把小妹妹抱过来，放在水池里。他们找来床单，把卫生单用湿床单都堵上再离开。

“爸爸，妈妈！别走，回来！”文子清追过去，拦住他们，但是她跑过去扑了空。爸爸和妈妈穿过文子清的身体消失了。

“爸爸，妈妈！”文子清一下子从梦里醒来，她想起爸爸妈妈刚刚来过，就四下里寻找，发现自己躺在治疗室的床上，她长嘘一口气，下了床拉开窗帘。

窗外的秋天如画一般干净空灵。今宵何处，江城秋月，二十年大梦一场，尘满面，泪不干，纵使相逢应不识，与何人说？文子清泪流满面地坐在窗边。

『玖』

“心情有没有好些？”不知什么时候上官兮站在文子清身边。

文子清点点头，又摇摇头。

“当年的那场火灾给你的心灵带来严重的伤害，以致你的记忆开启了自我保护意识，关闭了受到伤害的这段记忆。治疗这种自我封闭记忆的办法就是用催眠方法，让患者重新回到那段记忆的现场，再现记忆，只有这样才能知道自己害怕的内容。”

“当年饱受这场火灾伤害和自责的还有其他人，如果你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他们，你们会带着这种害怕和自责度过终生。”上官兮认真地说。

文子清苦笑一声，“是不能原谅自己，不过我想今晚不会再做噩梦了。

『拾』

文子清读高中时，黎景天在上官兮老师那里接受心理治疗，老师鼓励他积极面对过去的无心之过，找到当年的受害人，取得对方的原谅。黎景天通过多方查找，终于找到江城中学，看到当年失去父母的小妹妹。

但黎景天看到天真烂漫的文子清，他还是没有勇气去找她道歉。上官兮在老师退休后，继续为黎景天做治疗。

最终黎景天和文子清相认，说出当年的火灾事故的真凶是他，一个无心之过像蝴蝶效应一样伤害了许多家庭，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文子清做为小帮凶，虽然年幼无知，她也深受伤害，但最终她选择了原谅和救赎。

他们积极参加心理辅导志愿者活动，帮助更多的人摆脱害怕和伤害。

金秋十月，文子清参加了上官兮和黎景天的盛大婚礼。在上官兮的悉心治疗下，文子清和黎景天都已释怀，放下年幼无知犯下大错的內疚情结。

静美的秋天，凉薄的世界里，卸掉心灵的枷锁，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值得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