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当身边的小伙伴整天在谈论阿森纳、dota和李敏镐的时候,听说长宁图书馆举办读者活动,有大牌嘉宾陈子善到场,于是毫不犹豫地报名了。
活动内容是介绍《芬尼根的守灵夜》,这是爱尔兰作家乔伊斯写的小说,号称是当代文学中最难读的一本书,直到2012年才首次有了中译本,虽然只翻译出第一卷,厚度也达到近800多页。
其实我压根没读过这本书(而且不见得读得懂),也不打算约其他人同去。为什么还要这么积极地参加呢?
难道说突然awake了,想要成为更好的人?要和更多优秀的灵魂相遇,要和高能量的人接触?还是不想被周围环境所同化,渴望给平淡的生活来点激情?
这些统统都不是重点,原因就两个字:免费。
周日下午2点半,几乎是踩着点儿赶了过去。一想到马上能变成更好的自己,就觉得特别激动!
仔细打量了四周,到场读者年龄层次不齐,有头发花白的老者,有世故的中年男人,当然这种地方,肯定少不了文艺女青年——当然斋主绝不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这时,坐在最前排的女生回了头,让我有点眼晕。只见她年纪轻轻,五官深邃,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大大的眼睛,好似钱锺书所形容的“政治家讲的大话”。
我有点理解“文艺气息”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台上坐着三位,一位是主持人,一位是翻译者戴从容,还有一位是大牌教授陈子善。
主持人顾文豪,就读于复旦,虽只比我大两岁,却极为成熟老练,语调始终是从容不迫,偶尔还会借题发挥、旁征博引,场面控制得游刃有余。当时就无比感慨,这么能说会道、见多识广,文笔想必相当了得!
直到看过他写的几篇书评,又让我觉得茫然:每一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反而不知道写的是啥。又拗又涩的句子充斥着学术术语和人名,大段插入各种引文,除了让人佩服谷歌用得熟练,就没别的了。
要写出让别人容易看的文章,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讲座中,戴从容教授负责介绍《芬尼根的守灵夜》的诞生背景和中文版翻译经过。她坦言翻译此书时,身在底特律,除去日常教书,剩下的时间都在译乔伊斯,平时几乎没有娱乐活动。这样的生活,出国和没出国好像也没啥区别。
不过,没有这种无聊封闭的环境,也很难坚持做一件枯燥的工作。常言道诱惑越多越分心,选择越多越迷茫。所以底特律这样一座晚上9点多商店全部打烊的“鬼城”,反倒成为翻译天书的福地。
不妨打个赌:假如你在戴女士出国期间的朋友圈,天天被“吃吃吃、买买买”的照片刷屏,输你一张敬业福。
见惯大场面的陈子善教授,借着当天的主题娓娓道来,竟然毫无违和感,一点儿不让人觉得他和外国文学翻译八杆子打不着——真不枉我特地过来捧他场。
最后轮到读者提问环节。有人问,为什么中国没有出一个乔伊斯这样的大师?
顾文豪发表了一通看法,很有见地:经常听到这样的问题,什么时候会出现伟大的XXX?你们眼里只盯着大师,这样不好。只有什么时候出现合格的、不平庸的普通人,才会有伟大的XXX诞生。没有高质量的一代打下的基础,也不会产生大师。
也许我们每个普通人,学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重要,比整天期待出现一个救世主更有意义。
无意之中,瞥见前排就坐的一位青年男子,包里揣着一本戴教授07年出的《自由之书 <芬尼根的守灵>解读》,书里密密麻麻的划线和批注,想是有备而来。
果然他后来提了一个蓄谋已久的问题:爱尔兰人民和中国人民很相似,历史上都遭到迫害,为何中国没有同等级别的作品涌现出来?
不知为何,三位嘉宾迟迟不上钩——哦不是回答,这位男士只好收起了鱼竿——哦不是公文包,悻悻然退场了。
提问结束前,前排一个老者终于恍然大悟:喔,乔伊斯是爱尔兰人。爱尔兰,英国……那英格兰就是爱尔兰……不,是苏格兰……
不用多解释了,央视花大价钱买来欧洲杯的独家转播权,二十多年来在中老年人群中的收视率几乎是0。
走出图书馆,外面大雨下得正酣。此时此刻,有些许遗憾涌上心头,并非是因为熬了两个多小时没有拿礼品袋,而是刚才居然忘了打开微信,搜索附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