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社团回来,左却一直挂念着云晓的那幅画,绞尽了脑汁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是再高明的画手,在天未大亮的时候也没法看清她坠崖的身形,更别说是将看见的这一幕完全无误地画下来,就连背包也不例外。
王静突然凑近,悄声问:“左却,你和游天怎么认识的?”
左却不解,正常音量反问道:“游天?你说的是谁?”
王静还没答话,茉莉忽然喊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到!静静左却你们快过来看!这有一帖子,还带了段小视频,快来快来!”
左却和王静一起走到茉莉那边一看,视频里竟然是昨天在鸳鸯湖左却被救起的画面!
王静感慨道:“游天还有这本事!这都能跟金庸小说里的武侠高手PK了,居然还会飞檐走壁!这抱的谁啊?”
茉莉把脸凑近了屏幕,难以置信地说:“这,貌似是左却……”
随后,王静不可思议地看向左却,仿佛在等一个解释。
“确实是我。”昨天情急,左却根本没注意他是怎么把自己救上来的,估计狸猫本人也没意识到,“帖子是什么时候发的?”
茉莉握上鼠标:“我看看啊,帖子是……昨天下午两点十六发的。”说完松开了鼠标,一脸花痴样,“左却,你太幸福啦!”
左却自然不认同,立马回了一句:“要不你也掉下去试试?”
左却一语中的,吓得茉莉赶紧摇头。
左却看了一眼呆坐在瑜伽垫上的王静,问道:“你一点都不吃惊吗?”
茉莉自信满满地说:“因为游天具有超强运动细胞,动作敏捷点也没毛病啊,军训的时候他的表现那可是人尽皆知!再说了这肯定是经过了后期制作,加了特效的。”
左却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茉莉指了指屏幕:“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能摆脱地球引力的控制啊?这么想的也不止我一个,大家都在论坛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呢!”
左却顺嘴一问:“什么论坛?”
茉莉指着电脑主页上的字,介绍说:“就我们开学的时候被要求注册的那个易班。”
左却探过头去仔细浏览了一遍,自言自语道:“原来他叫游天。”
茉莉这回倒大吃了一惊:“这个名字我都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了,你是多不长记性啊?”
左却淡然解释道:“我听的都是重点。你继续看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茉莉“哦”了声,挥手:“拜拜。顺便开下灯!”
不多时,左却又到了美术社的招新处,也许是高潮已过,人流不如之前多了。她过去的时候,肖战正在耐心地给来咨询的新生依次介绍宣传画,尚未注意到左却。不过,左却倒是注意到了,她那幅画像已被收起,不在宣传画之列了。
眼见美术社的干部都忙着,左却便只好擅自在桌上翻找入社申请表,因为小视频的事她必须马上找狸猫确认,刻不容缓。
不过,左却的异常举动立马就被肖战发觉了,肖战急忙忙走来:“这位同学是想加入我们美术社吗?”
左却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肖战:“不好意思,我已经填了申请表,但是刚刚想起好像有一栏写错了,想改一下。”
肖战看到左却的正脸,笑着说:“原来是你啊,我来帮你找吧。”说着伸出手要来接左却手里的一沓申请表。
左却有点心虚,往后退了一步:“谢谢,还是,我自己找吧。”
肖战缩回手:“好吧,那你慢慢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我吧。”
左却点点头,低头“嗯”了一声,肖战继续走到一边给新生介绍美术社和美术社的佳作。
左却找到“游天”的申请表之后,迅速在手心记下他的联系方式,完事之后本想和肖战说声谢谢,见他还在忙着接应新生,便不作声响离去了。
没走多远,左却掏出手机拨狸猫的号码,脚不停地朝着鸳鸯湖走。
对面接起:“喂,哪位?”
左却淡然回答:“是我,左却,我有事找你,你能来湖边一趟吗?”
狸猫听见左却的声音,语气马上变了:“没问题,我马上到!”挂完电话就高高兴兴地准备出门。
易承海温馨提示:“出门记得带伞,变天了。”
狸猫朝着他比了个双枪:“好嘞!借你伞一用,晚饭前我暂时不会回来了,你晚饭要吃什么发消息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说着顺手取下门背的一把伞。
左却沿着湖边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是很难徒手爬上来,水面以下以及接近水面的壁沿上全是青苔,肯定站不稳,除非踩在青苔以上的壁沿上,但要从水里一下跳到没有青苔的壁沿上绝对不容易,擅长运动就一定能做到吗?而且,他上来之后衣服基本上是干的……
她暗自研究了一会儿,所有的矛头还是指向狸猫体内那抹蓝。
左却坐下等了没多久,狸猫便带着一脸的笑容来了:“久等了!”
左却起身,直奔主题:“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昨天你在这救我上来?”
狸猫想都不用想直接回了一句:“当然记得!”
看着狸猫没有任何异样的脸,左却问:“学校易班里的论坛你应该没看吧?”
狸猫走到长凳边,边说边坐下了:“没看,我平时基本不看那些。”他把伞放到了自己边上。
左却跟着走过去,站在狸猫跟前,又问了一遍:“那你昨天把我从湖里救上来的事情真的还记得吗?”
狸猫不假思索地答道:“记得啊!你刚刚问过一遍了。”
左却意识到他误会了,细致地解释了一遍:“我指的是你救我上来的具体过程。”
狸猫摇了摇头,语气随意:“没印象,过程重要吗?结果比较重要吧?”
左却在狸猫身边坐下,急切道:“不,这可能和你体内的东西有关。”
狸猫转过脸看着左却,有点儿不耐烦:“又是那东西!昨天就因为那东西你差点儿没命了,现在你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吗?!”
左却仿佛被他“疾言厉色”吓到,声音又淡了下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因为这事我打扰到你了,非常抱歉,我会尽快想办法拿回我的东西,在此期间,我会尽量不影响到你,在那之后,我自会离你远远的。今天突然叫你出来,不好意思,再见。”她说完真的起身转身走了。
这恐怕是至今为止狸猫听过的左却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不过却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话,狸猫听完之后心里不爽快,站起怒喊了声:“你等等!”
呵住左却之后,狸猫又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好生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心中却十分不解:我的表达没有问题吧?怎么听都是我在担心她啊!怎么就变成我嫌她烦了……
左却确实以为自己打扰到狸猫了,从小到大,周遭的人但凡知晓她的过往都绕着她走,就好像她身上住着一尊瘟神,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狸猫见左却虽然停住不走,但又不吭声,只好自己开口打破僵局:“你等等,我回想一下昨天那事。”虽然摸不清左却的用意,狸猫还是安静地闭上眼睛开始追溯,可想来想去脑子里始终只有左却在水中挣扎和左却被救上来之后坐在地上的画面。
狸猫抬起一只手挠头:“对不住啊,我,我真没想起来,那时候情况紧急,实在没心思顾及过程……不过,你刚刚说易班论坛,是看到什么帖子才来问我这个吗?”
左却终于开腔,应了一声:“嗯。”仿佛自己多说一个字就会打扰了别人。
“那就让我看看那个帖子,说不定能想起来。”他一说完就掏出手机,摁起键盘来。登录易班之后,头条就是一段视频,封面正是狸猫抱着左却飞离湖面。
狸猫点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当着左却的面发表自己的见解:“我想起来了,这段视频应该是真的,我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狸猫所谓的“真”,指的是没有经过后期编辑,“不过话说回来,我那时候真酷啊!”
左却换了句话解释:“也就是说,那是平时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对吧?”
狸猫听见这话,心一下就拨凉拨凉,喃喃道:“虽然你说的是事实,可你好歹表达得委婉一点儿……”
左却紧追不舍:“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昨天你做到了?”话音刚落,空中突然一道闪电照亮了左却忽然紧绷的脸,紧接着又响起一阵雷声。
狸猫右手指着左手的手机屏幕,慢条斯理地说:“一切皆有可能啊,狗急了都能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当时肯定也是急了!”
左却完全不买账,反问道:“急了就能突破常理?”
狸猫一语否决:“当然不是!我只是,不相信你说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东西跑进我的身体里,我自己不知道反倒是你一个外人先知道了?!”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行为只是突破了常理而不是因为一个看不见道不明的玩意儿。
左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实话实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前些天,我不小心跌落悬崖,命大没死,在崖底遇见了一只蓝色大鸟和它的九个蛋,大鸟将九个蛋托付给我之后,还把我送回了山上,然后大鸟消失了,剩下的九个蛋在第二天突然破壳而出,也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直到昨天,我无意间在食堂看见了你体内的蓝鸟,我才算知道它的下落,所以才找你要。”
听左却认真解释一番之后,狸猫忍不住哈哈大笑:“左却,你果然中二哈哈哈~”
左却不懂,皱起眉头问:“中二是什么意思?”
狸猫憋住笑意,认真解释道:“中二就是想象力丰富,总以为自己有超能力哈哈哈,左却你太逗了!”
左却见狸猫不仅不相信自己所说,还笑成那个样子,就知道问不清了,于是打算趁着雨还没下起来赶紧回去,淡然说了句:“算了,我先回去了。”
不巧,雨说下就下,起初还很小,顷刻之间下大了,狸猫终于止住了笑,撑开伞追上左却。折叠伞太小,要完全遮住两个人比较难,狸猫自然而然地将伞倾向左却那边,责备道:“你干嘛突然又要回去啊?”
左却停下脚步,但并未转身:“既然你不信,那我说再多等再久也没用,等想到办法我再来找你。”
也许是雨声太大,盖过了左却的声音,狸猫没听清,又不好意思叫左却再说一遍,只好瞎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
左却摇摇头,她现在终于相信,狸猫是看不见蓝鸟的,然而不相信事实的人却换成狸猫了。对此,左却只能默默接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她也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突然跑到自己跟前说“你体内有一只蓝色的鸟,那只鸟是我的,麻烦你还给我”之类的。
左却扭过头:“我先回去了。”说完跑走了。
狸猫不知所措,连伞都忘记递出去了,他站在原地看着左却奔跑的身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前,自言自语道:“你如果真在里面就跟我说一声啊,一声不吭我怎么可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