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卿矜雅唤了南景,二人下了山。
及入城,她暗暗拉了拉南景衣袖,“南公子,我之前被殊陵城太守死命追杀,况且名声在外,怕是不好入城……”话未说完,南景柔声道,“莫担心,我带你进去便是了。”卿矜雅抬起脸眨了眨眼,不多时,便看见两男一女从城内出来,径直向他们一行人走来。
其中一名男子年岁比南景稍长,一身装束利落潇洒,模样却十分刚毅忠实,应当是保镖一类人物;另外一名四五十岁的年长男子,壮实干练,应当是管家罢,手里握着盘缠路费打点行头……卿矜雅思忖着那几人的身份,他们明显是一路人,她早便知道,一个公子哥,说什么也不可能独自出门的。
至于那个女子……外表倒是十分不凡:一袭紫意,额前的刘海碎发在风中浅浅扬开,鬓间别了一只小巧的紫蝶,长长的辫子垂到腰间,腰间挂着一串轻巧的靛蓝铃铛。一双杏仁眼圆润可爱,眼底流转着清澈的神色,五官粉雕玉琢,俨然一个天真少女模样。此时,这少女几乎是飞奔而来,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根本不顾及卿矜雅,先是仔仔细细地绕着南景走上了几圈。
“哥,你一夜不回来,肯定是……他们如何这样狠毒!”少女看见南景背后包扎的伤口,软软糯糯而焦灼的声音霎时间响起来。
得了,这是南景的妹妹罢。
卿矜雅略微向一旁移了移身子,人家兄妹情深,她怎么好打扰。
“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傅叔身边么?你若是在闹腾一次,我便叫揽梦把你送回去。”南景无奈地拨开少女凑上前来的脑袋,转头望向一旁揶揄地笑着的卿矜雅,“这是我妹妹南盈,她生性活泼耐不住性子,礼数又没学好,白姑娘莫要见怪。”
南盈不再向南景身前凑,这才正眼瞧了瞧一旁站得远远的卿矜雅,“谁礼数没学好……难不成,哥你昨天晚上就是和这么一个漂亮姐姐共度良宵的吗?我哥看来是英雄救美不成,反被美女救啦。”南盈侧过脸望向卿矜雅,挤了挤眉目,语气一下子变得轻快,“这位白姐姐,我之前担心我哥得很,没好好打招呼是我不对。白姐姐,怎么称呼啊?”
“白颜。”卿矜雅对于被揶揄了有些尴尬,故作大方地正了正神色,她虽然早熟地过分,对于姐姐这个称呼尚且十分不习惯。“哦……白颜姐姐……”面对南盈转了几个弯的声调,南景丝毫不愿搭理,两名男子也已站到一旁,正对于该不该出声有些犹豫。
几番寒暄,众人先是互通了一番姓名。年长的男子名为傅嵘,南景等人都称傅叔,另一名年轻男子正是方才提到的揽梦,性情内敛,遇见生人颇有些局促。二人的身份卿矜雅倒是猜得不错,交流片刻,大概陈述一番昨夜经过,众人便低调入了城。
卿矜雅实在不大习惯南盈活泼至极的性子,干脆辞别了众人,悄悄返回自己的医馆。他们回城尚早,乌秦昨夜应当也是损失不小,肩头有伤,没得来得及捣了她的藏身之处。血殒安安稳稳地放在案头。
殊陵城是待不下去了。卿矜雅收拾了一番本就不多的行李,掂一掂不多的盘缠,又将不多的药材配出几个方子置于案几上。她惦记着昨日那几个病人,今日怕是还要来寻她,索性帮他们一把罢。
做完这些细碎小事,估摸一番天色不早,怕是很快就有人造访,便很快闪身出去,踏上赶路的征程。
天色大亮,熠熠阳晖铺洒在山林原野,漫天仿佛被金粉晕染,丝缕浮云斜倚天扉,轻柔缥缈。卿矜雅稳稳坐在一队商人的货车边,手中拈一支芦苇穗,有一搭没一搭地拂着前面一只模样滑稽的驴的耳朵。
驴不满地甩甩耳朵,回头用那对圆滚滚的眸子瞪了卿矜雅两眼,一张大嘴夸张地咧了咧,继续垂头丧气地向前踱步。卿矜雅浅浅地笑,收回目光。她并不赶时间,便找到一支商队同行,商队老板是一名粗矮壮实的中年人,邵氏,常年在宋齐边境做粮草生意,这回带着儿子,从齐国进货回来,在殊陵城歇脚时,正好被卿矜雅碰上。
“白姑娘,太阳快要烈起来了,货车上颠簸也不舒服,不如您到后边那辆马车上去休息休息?”邵老板知晓她是殊陵城那位医仙,内心满是崇敬,沿路时不时关照着卿矜雅,面上总是洋溢着一种含笑的温情。
卿矜雅瞥一眼身后马车,眼底闪过一层澄净的清冷,摇摇头推拒了:“不必了,天日清爽,算不得热……只是,您一队粮草商人,为何要拉着一辆马车行路呢,沿路也没见着您那个儿子,莫不是在马车里坐着罢?”
“这――”邵老板有些尴尬,“确实是……眼下正是盛夏时节,怪我不晓得轻重,叫犬子沾染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浑身都起疹子,又疼又痒。前段时间看了医,浑身都上了药,包扎得模样可怖,大夫说了,半月内都见不得光,只得靠些温补的草药养着……也不知是齐国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不知会不会留疤……”说到此处,又干笑几声,略显歉疚,“这倒是冒犯姑娘了,原想着马车虽小,总比露天烤着舒服些,要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被姑娘惹上了,更是我的罪过了……”
“是沾了花草之类的东西么?是何种花草?”卿矜雅反问,她俨然对病症更为关心,“浑身都起疹子,连面上都有么?疹子形状颜色如何?流不流脓?染这病多久了?敷的又是什么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