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赵云霆花花
简介:娘亲是爹从勾栏买的。
常赏给属下们玩儿。
我八岁那年春日,她终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
「花花,找机会逃出去,进京找陛下,他……是你舅舅……」
我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儿。
而是努力给她把破碎的衣裙穿回去。
她一向是个体面人。
「娘,别说胡话了,花花马上去找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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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到底是死了。
我好不容易给她穿好衣裳。
她偏要我带她到院子里的桃花树下。
她说,九年前曾和人约好,在京城南郊的桃花树下见面,她失约了……
「可咱们在扬州啊?」
这里的桃花树和京城南郊的桃花树能一样吗?
娘亲红着眼,不语。
我看着难过极了。
只能卯足力气将她从屋里背出来。
可我到底才八岁。
实在扛不动她,没走几步便摔倒在院子里的草地上。
娘倒在落英缤纷里。
绝美的五官,比那桃花更艳。
我从泥泞中爬起来,再去抱她时,她已没了呼吸。
「娘!」
2
我将娘安葬在桃花树下。
没有通知爹。
因为怕他把娘挖出来,扔乱葬岗去。
我喜欢和娘挨在一起。
所以,我白日守着桃花树。
夜里就盖着娘亲给我做的小被子,睡在桃花树下。
没有人给我送食物,没有奴婢记起这个角落的小院子里,还有一个不受待见的妓生子。
我也没去找东西吃。
娘亲死了。
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娘亲是整个世界。
两日后,我饿得没力气了。
但我很开心。
我很快就能去见娘了。
我有想过拿刀子划脖子。
可我怕娘亲见到我那鬼样子,会心疼。
所以打算把自己饿死。
应该会死得好看点。
这两日,我陆陆续续从屋里将娘亲的衣物搬到桃花树下。
堆在一起,打算烧给她。
她每日都要洗很多次澡的,一件衣服肯定不够……
在梳妆柜里找火石时。
我看到一个小匣子。
是紫檀木的,边角被摩挲得发亮,一看就陪了娘许多年。
打开时,里面没金银。
只有一只断了的桃花钗,还有半块雪白的帕子。
帕子上绣着一株桃花,针脚细密,像娘从前给我梳头时那样温柔。
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小纸片。
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
我不认多少字,只认得上头写了京城,写了桃花树下见,写了比翼鸟,还有「阿蛮亲启」。
阿蛮是娘的小名,爹总骂她贱婢妇,从不用这个唤她。
风从桃树叶间漏下来,簌簌响。
我把纸贴在胸口,想着娘亲临死前说的那些话。
「进宫……找陛下……」
那时只当娘在说胡话。
可若她说的是真的呢?
我抬头,虚弱地看着院子里的这棵桃花树。
忽然间没那么想死了。
欺辱娘的人,全都没死,我凭什么就这样死了?
如果陛下真的是我舅舅。
那这座扬州知府的府邸里,没有一个人该活。
想到这个,我忽然间有些兴奋。
就偷偷在后院凿了个洞,爬了出去。
3
见到陛下时,已是八年后。
那时,江南水军刚打赢倭寇,并尾随倭寇回倭岛,灭了他们的王。
水军回国时,被高句丽偷袭,主将赵云霆一怒之下把高句丽一起收拾了。
这一战轰动朝野,陛下让皇后在御花园摆下庆功宴,召见江南水军主力。
而我恰是赵云霆身边的军师,花满天。
陛下瞧见我的脸时,骤然一惊。
不只是陛下。
满朝文武盯着我的脸,都是一愣。
我看着陛下的脸,心里也是一咯噔。
陛下身边的太子殿下,亦黑了脸。
因为我和陛下几乎共用一张脸……
这一刻,我才知道娘可能真的没有骗我。
原来,外甥似舅是真的。
且我是女扮男装,与陛下站在一起,俨然如父子一般。
只是如此一来。
满朝文武,包括陛下和太子殿下,都误会极深。
陛下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偷偷斜了眼身旁面色冷沉的皇后娘娘。
清咳了一声。
「花满天,你娘……」
「咳咳……」
陛下的问话,被皇后娘娘的咳嗽声打断。
她的目光像淬了冰,直直落在我脸上。
「陛下!花军师小小年纪就立此功劳,前途不可限量。万万不可埋没了如此大才,如今西北边境吃紧……」
我微微挑眉,皇后这是误会我是陛下的桃花债种,想把我流放?
那可不成,我好不容易才进了京。
刚想解释。
陛下便冷冷瞪了皇后一眼。
「皇后,后宫不得干政。」
皇后面色一僵,恼恨地别过脸去。
但到底是垂下脸服软。
「是臣妾逾越了。」
陛下叹了口气,到底是略过我,转而和主将赵云霆聊起这次海路战的过程。
赵云霆年仅二十,五官清秀,但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
典型的海边渔民模样。
他所带的水军,其实只是江南水师中最受诟病的一支。
说难听点,江南水师中最不中用、最爱闹事的都被踢出来,归在他手底下。
原本他的任务就是领着这群人好好操练,不闹事就可以了。
直到他们救下差点被倭寇一刀劈死的我……
赵云霆说到兴奋处,骄傲地把我推到陛下面前。
「前几年,沿海地区滴雨未落,又逢倭寇猖獗。眼看着百姓要易子而食,这小子非说要去海上捕黄鱼,低价卖给百姓。我们还笑他,黄鱼哪有那么好捕……哪里想,他在船沿上敲着歌,船边海面就涌来大量的黄鱼……哎呦喂……」
酒过三巡,赵云霆已被百官灌得晕乎乎了。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陛下,花满天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刚救起来时,傻子一个,被倭寇吓得都尿裤子。领回军中后,他看到老军师讲书,竟就走不动道了……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越长越歪,那满脑子都是毒计,估计心也黑……」
「陛下,我病了,天天都梦到他和我一起睡……一定是被他算计了,您要为我做主呜呜呜……陛下您能可怜可怜我,给我们赐婚吗?」
陛下:「……」
我:「……」
赐婚是不可能赐婚的。
陛下虽然喝了点小酒,倒还没醉。
只是看着赵云霆的眼神,满是嫌弃,甚至有一点点刀。
也是。
我这张脸,怎么看都和皇家脱不开关系。
眼下又是女扮男装。
赵云霆此时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个断袖,多少有点打皇家的脸。
宴席散后,陛下本来想单独留我。
我亦想跟他坦白身份。
可皇后娘娘却忽然呕血晕厥,陛下和太子都吓坏了,只能先放我回去。
陛下抱起昏厥的皇后,匆匆赶去未央宫,随行御医禀报陛下。
「皇后娘娘怕是气急攻心,引发了旧疾。」
太子殿下从我身边路过,冷冷扫了我一眼。
那目光冰冷锋利,像是要把我刺穿一般。
「世上有路千千条,你非要往死路走。母后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孤绝不会放过你。」
我急忙追上去。
奈何他脚步太急,我追了许久,才在御花园一个僻静的小道里堵住他。
「太子殿下,事情并不是您和皇后娘娘想的那样,我娘说我应该喊陛下舅舅。」
「舅舅?」
太子脚步一顿,目光却比之前更阴冷了些。
「我大雍国只有一位长公主,近日正在行宫修养,她膝下一子一女,同孤一道长大。更没听说姑母还有你这样大一个女儿。除非……」
他眯了眯眼,瞧着我的目光满是戏谑。
「除非你娘是……」
太子冷笑了一声,屏退左右,凑到我耳边轻声说。
「除非你娘是十六年前,因为行事下作,毒害姐姐和亲弟,被陛下贬为庶人的独孤蛮。」
独孤蛮?
我猛地一愣。
娘亲说,她叫阿蛮。
太子口中的人,是她吗?
太子见我表情凝滞,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父皇尤其厌恶独孤蛮,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冷哼一声,朝着未央宫快速走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太子离去。
御花园里的风,轻轻吹在我脸上。
明明是夏日的暖风,却叫我心头冰冷。
行事下作,毒害姐姐和亲弟被贬为庶人的独孤蛮?
毒害亲弟,岂不是毒的正是陛下?
若真如此,难怪会被贬为庶人。
可娘亲明明是这世间最温柔的女子。
即便身处狼窝,受尽苦楚,也会温柔地给我做小衣裳,还教我读书写字。
把饭菜里没有馊的部分,先喂给我。
一有空,就给我讲天马行空的故事。
那样的娘亲,怎么会是行为下作,会毒害手足之人?
我不信。
「花花?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醉得稀里糊涂的赵云霆从假山后爬出来,八爪鱼似的死死扒拉着我,怎么推都推不开……
「花花……你好香,你要是女子该有多好?」
唉!
在江南时,这家伙明明千杯不醉的。
怎么到了京城就醉成这样了?
难道是京城的酒水格外不同?
我喝着也差不多啊!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扶着他出了宫门,坐马车回客栈。
5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颠簸声。
赵云霆像条无骨的蛇,脑袋在我肩上蹭来蹭去,嘴里还嘟囔着胡话,酒气混着夏日夜风的燥热扑面而来。
我捏了捏眉心,尽量逼自己不去在意他。
叹了口气,掀开窗帘一角。
马车外,宫墙巍峨,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头沉默蛰伏的巨兽。
八年前从扬州知府府邸的狗洞爬出来时,我想要徒步入京,想让舅舅替娘亲报仇。
却遇上倭寇洗劫道上村民,自己也差点被杀。
若非遇上赵云霆,我根本没有机会像今日这般站在陛下面前。
「唔……花花,你说陛下会不会真赐婚?」
赵云霆忽然抬起头,眼睛半睁半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其实做兄弟也挺好……就是夜里总梦见你穿女装……」
我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
「闭嘴,睡你的。」
他吃痛,却反而往我怀里缩了缩,像只讨打的大型犬。
我无语……
这还是那个在海上叱咤风云,让海盗和倭寇闻之丧胆的赵阎王吗?
以后,京城的酒可不能再让他碰了。
回到客栈。
把赵云霆交给亲兵后,我才回了自己房间。
因是六月,天气燥热。
一进屋,便有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开窗透气。
可打开窗户的一刹那。
窗外寂静的夜空之中,忽然响起「嗖」的一声。
紧接着,一支利箭「笃」地射在窗棂上,箭头上扎着一张纸条。
我心头一紧,扯下纸条。
拆开后,见上面只写了一个字「逃」。
逃?
我费尽多少心机,立下偌大战功,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陛下面前。
为什么要逃?
想着娘亲临死前,被多人折辱的场面,拽着纸条的手紧了又紧。
堂堂一国公主,就算被贬为庶人,也不该是这个下场和结局。
「娘,花花一定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5
次日,陛下在早朝时又召见了赵云霆,封他为镇海大将军。
跟随他的一些将领,也都相继升了官。
唯有我,陛下只字未提。
赵云霆和几名将领回来,一直不见我的身影,问了亲兵才知道,我自昨夜进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赵云霆站在我的门前,摸了摸下巴。
「花花不会是被我昨夜表明心意吓到了吧?」
副将纪明,瞥了他一眼。
「昨夜俺虽没去庆功宴,但你醉酒后的模样,你们回来时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跟八爪鱼似的,扒着花花不放,一直嫌弃人家怎么不是女的,害你断袖。俺要是花花,弄死你的心都有了。」
赵云霆尴尬地挠了挠头。
「谁让花花长得眉清目秀的,咱们长时间在海上,见个活人都难,我日日对着他,哪曾想就看到心里去了?」
纪明翻了个白眼。
「花花跟我们一起这么久,你平时的眼神那么昭然若揭,你对他什么心思,他早就知道了,倒不至于被你吓到。只是这一战能赢,花花功不可没,陛下却未有任何赏赐……俺猜花花是难过了!」
赵云霆闻言点头,面色沉重。
「君心难测,你先去忙,我找花花聊聊。」
纪明走后,赵云霆敲响了我的房门。
「花花,我就是一混人,昨晚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咱们永远是最好的兄弟。」
我半靠在床靠上,目光掠过躺了满地的黑衣刺客,斜了眼房门。
有气无力地叹息了一声。
「门没锁!」
「嘎吱!」
门被推开,赵云霆一眼就瞧见屋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黑衣人。
当即面色一黑,大步朝我走来。
「哪受伤了?怎么昨夜不叫人帮忙?」
我摇摇头,一脸郁气。
「没受伤,就是困。昨夜这些人不是一起来的,半个时辰来一波,总共六波,搅得我一晚上没睡。」
赵云霆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
发现我确实没有外伤,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沉着脸对黑衣人一一搜身。
整个过程面容冰冷肃穆,全无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
「躯体无特征,也未佩戴配饰,但衣服布料不同,槽牙里藏着毒丸,有几人是咬毒自尽,让你没机会留活口。他们应该都是死士,只是背后主人不是同一个。」
他抬眼看着我,眸中满是调侃。
「刚入京就遇到这种级别的刺杀,看来你的身份……可不是什么无父无母的孤儿啊!」
当年他们救下我时,我为了留在军中混口饭吃,骗他说自己无父无母,身世凄惨。
我苦笑。
「没办法,怕你把我扔了。」
当时的我,饿了三日,又差点被倭寇砍死,已经体会到了江湖的险恶。
只想找个地方混口饭吃,保住小命再说。
他呲笑。
「人家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许的,你倒好,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让我养你。」
随后,摸了摸鼻子。
「其实,现在以身相许,也不算太迟……」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美得你!」
6
遇到刺杀,肯定是要报官的。
不然,这满屋子的黑衣死士尸体,我也处理不了。
总不能等着他们发臭……
报官后,京兆尹很快就带着几名衙役赶过来。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姓杨的公公。
京兆尹让人搬走尸首,询问了我几句有无受伤,是如何拿住刺客的。
得知我夜里在屋子里燃迷香,愣了一瞬。
「花军师为何平白无故在屋里燃迷香?是料定昨晚有刺客?」
我淡淡斜了他一眼。
「防范于未然罢了!」
京兆尹点头,眸光一闪,未做多言匆匆走了。
那位杨公公却是看着我,轻笑了一声,指了指客栈门前的一顶青衣小轿。
「花军师,陛下让老奴请你去御书房一叙。」
7
我被带进御书房时,陛下正在批改奏折。
太子口中那位在行宫休养的长公主独孤月,此时正坐在他身旁,温柔地研墨。
两人明明是姐弟,五官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陛下对长公主,似乎格外地亲近和宠信。
奏折上许多问题,都会与之一一探讨。
长公主也不避讳,各种见解十分独到。
只是偶有目光,凉凉地掠过我。
似乎在打量我。
陛下看到我来了,但并没有见我的意思。
杨公公只能让我在门外跪候着。
这一候,就是一个时辰。
直到太阳落山,天边挂满了红霞,陛下才放下手里的御笔,缓缓伸了一个懒腰。
和长公主一起慢悠悠地起身,走出御书房。
两人相携走出,倒不像一对姐弟,反而更像一对老夫妻。
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待陛下瞧见静静立在门边的我时,他微微一愣。
好似突然想起一般。
「哎呀!把你给忘了。都这个点了,你先回吧!」
我看着陛下威严中带着疲惫的表情,终究是没忍住,抿了抿嘴。
「陛下,我娘说她叫……」
陛下却是眉头一紧,立刻打断我。
「你娘不过是朕微服私访下江南时遇见的一名舞姬。你既然有皇家血统,又立下如此大功,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你先回去候着吧!」
「不是……」
我反驳道。
陛下却忽然冷了脸。
「皇家威严不得有污,休要再提你娘。但朕不会亏待皇家血脉,更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这时,长公主目光凉凉地掠过我,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讽笑。
「这孩子长得倒是像极了陛下年轻的时候。不过眉宇之间,更像那个忘恩负义的贱……啧!那种人想起来,就闹心。」
陛下也跟着冷哼了一声。
「提她做什么?平白坏了心情。」
随后,牵起长公主的手,轻笑。
「走,朕带皇姐去南湖挽月楼,听说那里新出了一道菜品,很是可口。朕的皇姐,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吃货呢!」
长公主娇柔一笑,暧昧地点了点陛下的鼻头。
「还是你了解我!」
说完,她扭着腰坐上软轿,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势,和穿着便衣的陛下一起出了宫。
独留我在御书房门口,呆滞。
所以,今日陛下招我入宫,就是让我在御书房门口看他和长公主姐友弟恭?
无语之际,未央宫那边来了个宫女,说是皇后召见我。
想到皇后娘娘对我误会颇深,昨儿都差点把自己气死了。
也不知昨夜太子殿下可有跟她解释。
正好今日再亲自解释一番。
可不能让她觉得,我要跟太子抢皇位。
我甚至怀疑过昨儿那些刺客,都跟她脱不开关系。
这般想着,便跟着宫女去了。
不想这宫女竟带着我越走越偏,去的根本不是未央宫的路。
我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一包迷药,警惕地问。
「这不是去未央宫的路吧?」
以为宫女会否认。
却不想她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一座破败的宫殿。
「皇后娘娘说,这座宫殿,花军师一定会想进去看看的。」
我心头猛地一跳。
「这座宫殿看起来已经荒废了,以前是谁住的?」
宫女静静地看着我。
「是阿蛮公主!」
说完她向我鞠了一躬,便退走了。
临走前,轻声说了一句。
「娘娘让奴婢转告您,陛下从未下过江南。花军师既然能当军师,自是聪明人,定然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冰冷。
良苦用心?
什么良苦用心?
难道陛下早就知晓我是娘亲的孩子,也知道娘亲的遭遇……
就因为皇家威严不得有污。
所以被玷污的娘亲,不配被提及?
甚至宁愿说我是舞姬之女……
所以,若非我有一张与陛下有九分相似的脸,还有偌大战功。
陛下是不是都不愿认我?
我看着那座破败的宫殿,心底一阵苦涩。
8
宫殿里点着灯,一位头发苍白的老嬷嬷,正坐在灯下缝着一件衣裳。
那密密的针脚,与娘亲给我做衣服时的手法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想起,娘亲总跟我说姚嬷嬷做的衣裳最好看,姚嬷嬷做的馄饨最好吃……
「你是……姚嬷嬷?」
老嬷嬷听到声音后,猛地一愣。
紧接着,抓着针线的手便抖得不成样子。
「公主?」
她猛地转过头来盯着我,看了许久之后,又难过得摇了摇头。
「不对,你不是公主……你不是我的小阿蛮。我的小阿蛮,被那个鸠占鹊巢的假公主害了……害了……呜呜……嬷嬷没用……嬷嬷护不住阿蛮……嬷嬷没用……」
可她哭着哭着,又嘿嘿地笑起来,双眼猩红。
「不对,阿蛮是我害的,是我害了阿蛮,假公主是我生的,襁褓是我换的,嘿嘿嘿……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嘿嘿嘿嘿……我都让她不要出冷宫了,她偏要出去,出去就会被认出来……嘿嘿嘿嘿,还好我的月月聪明,早早抓住了陛下的心……嘿嘿……」
什么意思?
我听着她的疯言疯语,额头突突地跳。
刚想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只听「笃」的一声,一只长箭射入了她的心口。
紧接着,一阵箭雨朝我射来,我慌乱躲避。
寻了几个空处,朝箭雨射来的方向掠去。
可那人早已拿着弓箭撤走了。
待我回到宫殿,姚嬷嬷也不见了,地上一滴血迹都没有。
刚刚那些箭,也都消失不见了。
若非烛台上已经熄灭的蜡烛还是热的。
我都差点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宫殿破旧得厉害,结满了蛛网,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我用火折子重新点燃蜡烛。
端着蜡烛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宫殿也就是一个空壳子。
家具早被搬空,连门窗上的纱都被扯走了。
我从宫殿出来,回到出宫甬道上时。
刚刚引我去宫殿的宫女忽然从假山里绕出来,恭敬地给我行礼。
「娘娘让奴婢转告您,她永远站在您这边,不管您以后想做什么……」
我玩味地看了她一眼,不做多言,转身离去。
9
半个月后,扬州知府杨正因通敌卖国证据确凿,被满门抄斩。
世人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一名公主在这座府邸里香消玉殒。
更不会知道杨正还有一个女儿,叫杨花。
之所以叫这个名。
是因为杨正认为,风尘女的女儿必然也是水性杨花之辈。
娘却另外给我取了个名字,叫花满天。
随着扬州知府的落幕,陛下给我的封赏也跟着到了。
因着皇家血脉和战功,我被封为镇海王,封地琉球岛外加东瀛列岛。
整篇圣旨,没有一个字提及我娘亲。
赵云霆拉着将士们在京城最好的酒楼给我庆祝。
酒过三巡。
我明明大仇已报,还封了王,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纪明忍不住问我。
「花花,你都一步登天了,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一杯一杯地灌酒。
赵云霆盯着我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扯走了我的酒壶,握住我端酒杯
的手。
「别喝了!有心事就说出来,都是兄弟,没有人会笑你。」
我却轻轻推开他的手。
「赵云霆你该回江南了,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回江南后娶个美娇妻,安安生生地过后半辈子吧!」
赵云霆愣了愣,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碎了……
「你什么意思?老子好心好意地安慰你,你……」
可终究他只是苦笑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其实那晚我并没有喝醉,我只是……」
「只是想借醉酒向我表明心意,看看我是不是很反感?」
我静静地看着他。
「我很反感,很恶心。两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未来,所以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赵云霆,往后就不见了吧!」
赵云霆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被我这一句话抽掉了所有的力气。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本来还在替我庆祝的兄弟们,此时一个个面面相觑,也都笑不出来了。
纪明嗤笑。
「是了,您现在可是镇海王,哪里还看得上我们这些土鸡瓦狗。」
说完扯起赵云霆转身就走。
其他兄弟也陆陆续续放下筷子,面色难看地走了。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酒楼,忽然就安静下来。
「看什么看,人家说得够直白了,你孬不孬?」
楼下街头传来纪明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我转脸看去,只见赵云霆站在酒楼对面的街头,正仰起脸静静看着我。
眼眸中是化不开的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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