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了很多部江湖题材的电影,能够让我记住的却不多。好的电影不止会让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甚至对你的人生也会起到很大的影响。
对我而言,《狗咬狗》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
电影在灰暗的基调下展开,昏暗摇晃的的船舱里,来自柬埔寨的杀手鹏狗一般地在抢食洒在地上的残羹冷炙。他是一头冷血的动物,唯一的人生信念就是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可以去杀任何人,他并不关心自己为什么杀人,也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
05年,我高考失利,感情上又经历一场重大的变故,心性大变,在家无所事事待了两个多月。为了“锻炼一下自己”,我和父亲随工程队去了四川,修一条从四川达州到陕西的高速公路,我们工程队负责其中一个标段的护坡。
工程队一行十来人,租住在附近农户家里,凉席往地上一铺,垫上被子便成了床,十来个人睡在一个大客厅,凉席挨着凉席,被子连着被子,每到晚上,脚臭狐臭屁臭呼噜声尽情演绎,第一天晚上我就失眠了。
我是素食主义者,平时在家就挑食。工头请的本地一个妇女来负责伙食,每顿吃的是大锅白菜炖肉,土豆炖鸡,顿顿如此。我不爱吃肉特别是肥肉,所以每餐只能尽拣些菜来吃。
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吃过早饭,大约七点半就到了工地,中午连吃饭一起,休息一个半小时,下午六点才下工。
护坡在地势比较陡峭的地方,工人们抬了大石块,师傅负责摆正和堆砌,这中间会用到一些水泥浆来凝固石头,我的工作就是给师傅挑水泥浆使用。
以前在家的时候,偶尔我也会去挑挑水,倒没觉得什么。然而这里挑水泥浆,用的是那种类似于汽车轮胎皮做的挑子,一担装满了大概七八十斤,虽然距离不远,但走的不是平路,要从高低不平的石头上经过,一个不小心就会崴到脚。
从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以外,扁担几乎没有机会下肩,头天下工,洗澡的时候,我就发现肩膀肿了起来。
坚持了一个星期,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苦。跑去跟父亲讲:我要马上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工人们都是一起的老乡,各个跑来劝我,说出来赚钱如何如何的不容易,这样跑回去连车费都要赔进去。我爸倒是什么话都没说,从工头那预支了五百块钱给我,说你在这边先玩两天,自己好好想一想,想通了你再决定。
第二天,工人们都早早起床出工去了,我睡到快十点才起来。出门花五块钱搭了个摩托车到镇上。那是达州一个很小的镇,我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好吃的东西,吃了一碗抄手,找到一个网吧开始上网。
在网吧,那是我第一次看《狗咬狗》这部电影,在我人生正迷茫,想要放弃的时候。
餐厅里,杀手鹏点了一大堆的食物,目标已经出现,但他没有停下来,狂热地把每一个小笼包抓进嘴里,没有丝毫的浪费。他打了一个饱嗝,感受到了食物已经进入胃里,才拿出枪干净利落的解决了目标。
陈冠希扮演的杀手鹏一出场就连杀三人,满脸土黄头发灰蒙,嘴唇紧闭,眼神警惕犀利,逃跑时颠倒却迅速;可以在垃圾堆里翻东西包扎止血,不像人,像一只出洞觅食的兽。
阿伟从小就崇拜自己当警察的父亲,立志当一名维护正义的警察。直到他撞见父亲和毒贩进行毒品交易时,人生信仰瞬间坍塌,阿伟向自己的父亲开了一枪使他变成了一个植物人,从此便挣扎于正义与亲情之间,游走在禁区的边缘。
杀手鹏一直被警察追得无路可逃,警察阿伟背弃了自己的理想,父亲自杀了,阿伟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对生活绝望的人。
杀手鹏逃到了一个垃圾场。哑女和父亲住在这里,妈妈也走了,还经常被父亲性侵和虐待,却只能逆来顺受,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鹏开枪打了哑女的父亲,对她说“要活着,就要靠自己”。垃圾场逼仄而杂乱的房间里,哑女的父亲正在淌着血,鹏与哑女在垃圾味与血腥味之间艰难呼吸,狭小而黑暗的空间里,他们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共同的命运让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好像另一个的人呼吸就是自己的呼吸。
哑女看到了希望,她在逃亡的船上画了一幅画给鹏看,两个人手牵手站在船头,意思是:“带我走!” 他们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从这一刻,鹏不再是一条慌不择食的狗,他开始有了人性,他的心中有了爱。他变成了一个吃饭会给钱,看病会问价的“人”。哑女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不再是单纯的一个人,他成为了一个丈夫,也即将成为孩子的父亲。可是所有的幸福都需要付出代价,这就是宿命。
阿伟在信仰崩塌后,又历经一场残酷的厮杀,最亲密的队友也牺牲了,他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野兽,只知道复仇的野兽。
再次出场时,阿伟以哑女相要挟,要鹏以命抵命, 鹏没有犹豫,用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杀手鹏,阿伟,哑女都死了,似乎故事也到了结局,短暂的平静后,突然一个哭声划破天际,一道曙光撑开云层照在他们宁静的脸上,鹏和哑女的孩子出世了!这时最后的温暖,也是新生的开始。
阿伟,杀手鹏和哑女得到了救赎,我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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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工地,继续干活。肩膀肿了开始疼痛,磨破了皮开始结痂,最后麻木了连疼痛也不知道,我坚持到了过年,赚了四万多块钱,那一年我才十七岁。
在后来的生活中,我遇到过许许多多挫折,每一次,我重新去翻看这部电影都会热泪盈眶,十多年间里,我看了它不下十遍。它就像我人生路上的灯塔,在我绝望时给我力量,指引了我不断前进。
PS:几年前就写过一篇关于它的影评,早已不知所踪,再次提笔却又是不一样的体悟。这部电影让我深深地记住了两个人:整片无一个语言演技爆棚的疯子陈冠希、把暴力美学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导演郑宝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