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芳决定到张婶店买点糖,顺便打探一下风声。
" 你啥时候怀得娃?保密工作做的好哟。"张婶把玉芳买的糖递给她,膘了一眼她的肚子,语气怪怪地。
张婶的话是个啥意思?玉芳感到郁闷:"到她这买糖,她咋还阴阳怪气的?"
一下午,玉芳所见到的村民都用张婶那种眼光看着她。她还发现不少人悄悄对她指指戳戳,见她走近马上又不开腔了。
这一切摆明,村民们是在说她什么,她突然有一种不祥地感觉。
更使她难过的是晚上吃饭时,公公婆婆都不怎么与她说话,两个弟弟则黑着脸,根本不理睬她。
婆家这种冷淡的气氛,与昨晚热情的气氛反差太大,大到玉芳心中窒息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晚上,玉芳睡在床上,细细回忆今天与乡邻相处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半点不对的地方,可他们为何这样对待自己?
突然,一个疑问闪过脑中一一啊!莫非村里的人怀疑自己肚中不是永强的种?
玉芳被自己地猜想吓了一大跳,如果是这样,问题就大了。不是永强的种,那就必然是别人的。自己就是个令人不齿的荡妇,不仅在河坝村声名狼籍,使婆家人颜面扫尽,而且在十里八乡,很快会臭名远扬。娘家父母也会在唾沫声中抬不起头,对自己恨之入骨,将本来就不招他们待见的自己,逐出家门。
想到这些,玉芳浑身冷得发紧。
玉芳毕竟才二十岁,对这个突发情况毫无应对办法,她只能摸着肚子,流着眼泪对娃说 : "孩子呀孩子呀,你叫我怎么办啊,怎么办!"
整个晚上,无助的她都处于极度慌乱和极度痛苦之中。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公公婆婆身上,他们如果信任自己,她这颗悬着的心才能安稳、才能踏实、才不惶恐。
玉芳想着这件事睡不着,隔壁的公公婆婆也想着这件事也睡不着。
他们背靠着床头,脸上愁云密布,看来也被此事深深困挠着。
"娃他妈,你看这事咋整?"
"我前思后想,觉得应该是永强的。"婆婆倾向相信玉芳。
"我也希望是永强的。关键是她拿什么证明?"公公眉头紧锁。
"证明?"婆婆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兴奋地拍了一下公公肩膀:"我想起了!永强死后不久,玉芳回娘家我送她到村口,她突然忍不着打干呕,那情形就像刚怀了娃娃的反应。这不就是证明吗?"
"你这证明只是一种猜测,既肯定不了她当时就怀了孕,更堵不住乡邻的口。不说还好,说了反而惹来更多地议论。"
"那怎么办?这件事总要尽快解决才行啊。"婆婆叹口气,忧虑忡忡地看着公公。
公公凝重地说 : " 如果她和我们都拿不出能说服人的证椐,这个娃我们肯定不敢认。永强死后,她们的婚姻自然了结了,她应该回娘家,不然村里人会在背后说风凉话。这样做也是为她好,在没有证明她的清白前,她继续留在咱家,恐怕会受到更深地伤害。"
"万一这个胎儿真是你孙子或孙女,我们这样做,娃长大后不恨死我们?"
公公解释道 : "你说的万一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万一终归只是万一。现在村里的言闲碎语太多,连我们自己都不敢下结论玉芳怀的就是永强的娃。你说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公公见婆婆一脸无奈,便说 : "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玉芳回娘家避避风头,待生下娃后,做个亲子鉴定,一切就真像大白了。回家这事,宜早不宜迟,明早我亲自给她说。"
婆婆也觉得这样处理比较好,便不在言语。
第二天早晨,一家人沉默地喝着稀饭嚼着玉米饼,屋里气氛显得十分沉闷。
公公先放下碗。他拿出烟叶子,点燃"叭嗒"起来。他边抽烟边思考如何找个由头,好把正事给引出来。
一圈圈很浓的烟雾在饭桌周围缭绕,透过烟雾,看着埋头吃饭的玉芳,公公脑中慢慢有了主意。
两个儿子此时也吃完了。
"你们先到沙石场,我有点事,耽误一下就来。"他对儿子们吩咐道。
两儿子出了门,他笑嘻嘻地对玉芳说 : "闺女,我看你很喜欢吃烟熏豆豉下稀饭,今天回去时,让你妈从灶房头给你取几包,然后再拿截烟熏腊肉回去,也让你爸妈弟弟尝尝。"
玉芳一听公公此话,脸色惨白,惊愕地放下手中的饭碗,直直地看着他,心陡然下沉,急忙问道 : "爸,您前天晚上不是不让我走了吗?今天咋就这么着急让我回家呢?"
"冬季河床干涸,正是挖掏沙石的最佳时节,全家都要到沙石场帮忙,你有身孕不方便,先回家养养身子,过段时间我让你妈和两个弟弟来接你。"公公的话合情合理,话中似乎还充满对玉芳的关切。
此时,玉芳很清楚,自己的希望破灭了。这层怀疑的纸,公公虽然没有直接捅破,但它却以另一种不伤自己自尊的形式,向自己摊了牌。
公公在家一言九鼎,既然这样说了,就是不可改变的决定。
不管玉芳心里有多难受,但是,她能够选择的只能是沉默与服从。公公处理这件事很老道,只字不提玉芳肚子中孩子的事,使玉芳完全失去了解释的机会。什么叫"有苦说不出",今天她算真正领教了这句话的含义。
玉芳走时,很不情愿将烟熏豆豉和腊肉带走,但想到公公婆婆没说她半个不好的字,若不带走自己就公开撕破了脸,只好放进书包里,伤心地走出谢家大门。
十五里的回家路,玉芳走得很慢。她虽然感到头昏脑胀,但有件事她还是十分清醒一一遗腹子的事、还有这次到谢家所遭遇的冤屈,无论如何不能告诉父母。如果把这些告诉了他们,他们一定会打上谢家门,闹的鸡飞狗跳,惊天动地。自己的名声也就此毁在这场打斗中。
岁暮天寒,路上行人寥寥。路边一棵光秃秃的枯树枝上,站着一只雏鸢,伸长脖子"呱呱"地叫着。玉芳站在树下,抬头望着这只寒风中的雏鸢,觉得它就像自己一样孤单凄凉。
"这天寒地冻的,它还有活路吗?"也许是同病相怜,玉芳替这只雏鸢的命运深深担忧。
良久,雏鸢扇动翅膀扑楞楞向远方飞去。玉芳不知它飞向哪里,但是她知道,它是不顾一切地去找寻生的希望。
玉芳被这只雏鸢的勇气触动 : "雏鸢都可不顾一切去寻找自己的活路,我未必连它都不如?我为啥不可以坚强的活下来?我为啥要怕风言风语?我为啥不好好把永强的娃生下来,用娃来证明我的清白,用娃来扇那些长舌妇的耳光,用娃来让永强爸后悔!"
玉芳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必须活下去的勇气,心情随之好了许多,步子也轻快起来。
她刚到家门口,准备应付爸妈的说辞还未用上,她妈就高兴地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堂屋里拽,边走还边说 : "你回来得太及时了,不然我就要你弟弟到谢家找你了。"
妈很久没有对她这么亲热过了,她一时不习惯,挣脱妈的手 : "妈,啥子事?一惊一乍的,您好生说就行了嘛。"
妈指着堂屋里坐着的一个年轻的男人,眉飞色舞地说 : "玉芳,你看那是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