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一期《谁》

1

清晨，阳光从窗帘格子间照射进来，我微微地睁开眼，带着光线的刺痛。

看着房间的四周，仿佛置身于陌生的异度空间，那混沌不堪如黑洞般的脑袋，硬是想不起关于昨日的任何事情。

我是谁？这是我每天醒来需要思考很久的问题。可是我的记忆依旧停留在18岁之前。

18岁之后，我的记忆渐渐消失，以至于后来7年的人生轨迹在我的脑海里留不下任何蛛丝马迹。

曾经奔波于很多医院，没有人能够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每天空气都是异样的，我用力呼吸，不带任何色彩。回忆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绞尽脑汁依旧泛不起半点波澜。都说我的脑袋像太空中的黑洞，可以吞噬世间万物，并且不带一丝痛苦。

房间布满了形形色色的便签，我就是靠这些重新认识我是谁，以往也是靠这些让我想起她是谁。

当我每天瞪着大眼睛浏览墙壁上这一个个醒目的文字时，像是打开了一闪奇异世界的大门，堪比心生儿刚来到这世界时的眼神。

有些时候会觉得惊奇，原来这个穿着裤衩，头发蓬松的男人会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情。

有些时候会觉得很无聊，不想去看这些五颜六色的文字，夹着莫名其妙的强调，来认识一个陌生的男人。

心情就是这么古怪，带着对世界莫名的认知，演绎着奇形古怪的色彩。

都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庆幸自己的记忆能有一天的保鲜期。

一天演绎着起点和终点，一天终究会化为虚无。如果说我的快乐源自于别人对我记忆人为的抹除，那这份快乐天生带着一份悲哀。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和18岁时一样，房间里的便签也只是无关痛痒地提醒我是谁。而对于其他的，特别是关于她的，似乎被别人动过手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依旧很快乐，在阅读完便签的最后一个文字后，便拿起手机打给了我最好的朋友小飞，他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哥们。18岁之前的青春充满着和他天真烂漫的身影，这也是我拥有完整记忆的一个人之一。

2

我和小飞约着去听今天上午的音乐展。我在音乐上确实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准确地说，我就是一个音乐人。不过，在我的世界里，我写完的歌曲都停留在昨天。要是没人提醒的话，我根本就不会记起如今很多脍炙人口的歌曲是出自于我的笔下。

小飞就是那个帮我整理歌曲，并且寻找唱片公司发布的那个人。虽然小飞也是音乐人，但他的才华远不及我。

我们同年出生，后来因为音乐让彼此不能分割，这就是命运。

来到音乐大厅，一首缓和的音乐让人身心放松，像时间特意放慢了脚步一般，闲暇之余，带着点阳光与甜蜜。

“俩人成影，共述着甜蜜的画卷；十指相连，紧扣着彼此的爱恋；夕阳下，我们共同演绎着彼此… …”

耳朵里传来的歌词，让我突然地停下脚步，闭上双眼，心里一阵隐痛，毫无征兆。

小飞脸色忽然变得有点沉重，仿佛他能领会我心中的变化，仿佛又在担心什么一样。

忽然他打探性地问道：“这歌词你听过？写得不好吗？”

“我怎么可能听过，歌词确实写得好，很唯美。”我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其实，我们俩都清楚，对于我这种一天保鲜期的记忆，什么事情到我这都是新鲜的。

可是，歌词那一闪而过给我带来的隐痛，我能够感觉到它的真实存在。我无法描述清楚，像是一个混沌世界里突然来了一束光，刺痛了周围的黑暗。

我将这归结于自己是个音乐人，有着对音乐的敏感度。当自己听到一些音乐时，或许天生就会产生一种反应。

想到这，自己心情便释然了，对着小飞微微一笑，他似乎比我轻松得多了。

音乐是我的灵魂，在我血液里流淌。我只有在音乐里才能更自信，就像鱼在水里一样，得心应手。

一场音乐会下来，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一觉之后这一切又会像没发生一样。显然小飞是很愿意陪我做这种周而复始的事情。

趁着心情很好，小飞带我去了酒吧。他说我的生活不该这么平淡，应该多点刺激，多点味道，即便是下一秒我又归于平静。

他真的就成为了我的大脑，帮我记着以前的点点滴滴。我可能就是个甩手掌柜，可以无所顾忌地一觉天亮，然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受“新”的一天。

在一瓶瓶烧酒的刺激下，血液澎湃了到高潮，大脑极度的狂热。

“你知道吗，以前陪在你身边的可不是我，是她。”小飞趁着酒劲，大声地向我吼道。

“她是谁，我姐吗？”我好奇地问道。在我的世界里，除了小飞，我姐也是一个能够存在我记忆中的人。

“不是。”小飞说完后便转身跑到酒吧舞台中央去了。即便是灯光很昏暗，我依旧能够感受到小飞脸上的不自在，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我一直在思考小飞口中的“她”，一片空白的大脑让我陷入沉思。不知是酒精在作祟，还是内心在仿徨，心中那一丝熟悉的隐痛又一闪而过。

我捂住胸口，感觉快要窒息。

小飞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来的我身边：“不舒服吗，你可能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你睡一觉就会好了。”

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总觉得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3

睡觉真是一剂良药，一觉醒来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更忘却了昨日的一切。

想要看墙上的便签，在床上摸索着眼镜，却总也找不到。然而在床下却找到一张旧照片，是一个女孩和我的合照，两个人手比心靠在一起。

我依靠在床角上，盯着照片许久，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我耗尽我毕生的洪荒之力，却捕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然而，胸口的隐痛又发作，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总有些东西在感应着我。就像一台失去信号的电台一样，在闪电划过的那一瞬间，又能收到零星信号。

可是，我不喜欢那种浑然不知的即挫感，有一种自己越是想要抓住，双手却不知该往何处伸的感觉。

我拿着照片找到了小飞，心想或许他那里能够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小飞看着照片，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小飞的眼神，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

小飞的眼神总是躲着我，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空气中的压抑，搪塞我一句：“她只不过是你以前的一个朋友，都过去了。”

不安与好奇在内心共振，我在混沌的世界里徘徊，只为寻找那一丝微光，来抚慰胸口的那一阵隐痛。

我拿着照片，来到姐姐的住处，想着我的至亲总能给我答案吧。

姐姐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我，那是一种爱抚的眼光，可以给人温暖。

“我没见过她。”姐姐很轻描淡写地回答道。随后从我手中拿过照片，并撕碎扔在了地上。

此刻，我的心像这碎了的照片散落一地。我瘫软在地上，将碎片一片片捡起。姐姐微微转过身去，一度哽咽。

有些时候真的很痛恨自己，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发了疯似的寻找一切可以让我回忆的东西，可是一切惘然，我依旧停留在18岁之前。

心累了，躺在床上，心底总有一丝丝微弱的电光让自己胸口疼痛。大脑像是一个牧游侠，在荒诞的世界里搜寻，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我努力睁着眼睛，生怕自己会睡着，然后一觉醒来昨天又消失在这空无的世界里。

这或许是了解我过去唯一的线索，就像在悬崖边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这些碎照片，在我手心里被揉成一团，汗水已将照片的色泽模糊。

4

心里的谜底不解，我终究难以入睡。看着日渐消瘦，萎靡不振的我，小飞难以坚持装糊涂。

我知道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见不得我痛苦的人。他总以为我睡一觉就可以化解一切，可这一次他彻底低估了我的毅力。

他来到我的身边，将摊躺在床上的我扶起。带我来到了海边，坐在了一个硬石头上。夕阳悬挂于远处的海面上，海水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那张照片就拍摄在我们坐的石头上，那正好是你们结婚一周年。”小飞看着远方的夕阳，平静地说道。

我克制自己内心的不安，等待小飞将我的过往述说给我。

“那天你们在这海边夕阳下，你写曲，她填词，共同完成了一首甜美歌曲：俩人成影，共述着甜蜜的画卷；十指相连，紧扣着彼此的爱恋；夕阳下，我们共同演绎着彼此… …”

“这首歌写的就是你们的爱情故事，羡慕了我们所有人。”

我安静地听着小飞讲述者我们的故事，内心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那就是：“她现在哪里？”

听到我的问题后，小飞犹豫了一会。他看着我，带着些许泪花，牙齿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她已经走了，去了天堂。”

说罢，他转眼看着天边的夕阳，久久不出声。此刻，安静的空气足以让人窒息。我呆在那块硬石头上，思绪仿佛也去了天堂，在搜寻她的身影。

“在你们旅游的途中，遇到了山洪，你们卷入了凶猛的洪水中，最后她再也没有回来。”小飞继续说道。

“我们怕你会陷入痛苦之中，选着将她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以为这样就能将她彻底从你的记忆中删除。”

“你知道吗，她走之后，虽然你看似忘了一切，可是你的内心却没有从前那么快乐，我能够深深地体会到，很多次我想跟你说明一切，可真的不愿看着你再次承受痛苦。”

此刻，我的内心一阵阵隐痛，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我用双手捶打着脑袋，想要清除脑海里的那一片混沌。

小飞拍着我肩膀，给足了安慰。然后看着我略带愧疚的说道：“她其实一直在帮你恢复记忆治疗，已经找到了一种有点效果的方法，可以让你恢复片段性的记忆。请原谅我们的自私，为了不让你想起那段伤心的过往，我们选择了放弃。”

说完后，小飞带我回到了住处，给我榨了一杯西红柿汁，说道：“以前她用这种循环式重复，能让你想起过往的片段，你现在愿意再次尝试吗？”

我双手颤抖着接过那杯西红柿汁，带着一些渴望与不安，将那杯西红柿汁缓缓喝下。

片刻后，我混沌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一样，让我疼痛不堪。我再次瘫软在床上，看着那白色天花板，依稀恍惚之间我看到了：白色的婚纱、吉他，歌曲词谱、海滩、夕阳、她的笑容… …

耳边仿佛再次想起了海边那首歌曲的旋律：“俩人成影，共述着甜蜜的画卷；十指相连，紧扣着彼此的爱恋；夕阳下，我们共同演绎着彼此… …”

我的胸口一阵隐痛，原来我一直未将你遗忘，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