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旧居
无数次从这里经过
有时熟视无睹,象一阵冷漠的风吹过无声
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有时也作短暂的逗留
象南来北往的鸟
看看门看看窗摸摸墙摸摸墙根下锈了自来水管
儿时的呼唤年少的向往
就会像油菜花一样
在田野上遍地开放漫天的回忆与怀想
思乡的曲儿游子的梦呵
就会像屋后山岗上
多情的小鸟一声长一声短地唱响
很多年就这样悄悄消失了
旧居象永不低头的傲骨一样
依然在天地间默默地站立
只是在春与秋的递转中
在昼与夜的轮回里
在风与雨的纠缠下褪了色,
墙皮东一块西一块都烂掉了,
父亲八十年代留下的那一半土坯墙和杂房
早已在岁月的重压下轰然倒下
还有一半是二零零年的钢混结构
还比较结实
只是长了厚厚青苔结满了蛛网
但仍无法遮断我对生活深情的回想
六个人的欢歌笑语曾挤满这几间
老房
象炊烟一样飘满房梁
六个人的酸甜苦辣曾在一个锅里盛放
象人们共用一个太阳一样
六个人的嬉笑怒骂曾在一个屋檐下追打
象水草在一个塘里相互交叉缠绕
如今那些欢歌笑语去了哪里
只留下寂静在旧居孕育荒凉
如今那些嬉笑怒骂去了哪里
只留下寂寞在旧居孤独地守望
之二草绳
一根草绳吊起高高的
天空,小男孩的
欢乐小女孩的欢呼
在草绳的期待上一寸寸长高
在墙与墙之间左右旋转
在房与梁之间
来回摇摆的信任与笑声
就这样单纯了童年的天真
在一个无聊的上午或一个空闲
的下午
常常三五个小孩随便抓
一把稻草,编织
浪漫青涩青梅竹马的时光
一根草绳牵着遥远的记忆
带着淡淡的怀想
在旧居破旧的门前
张望不再的过往
之三夜半狗叫
好多时候我都快忘了,
世界还有狗这种可爱的动物,
外出二十年了,
一直没有看到狗了。
住在高层电梯房,
连一根狗毛都看不到。
还是小时候,
听过夜半狗叫,
一声比一声更凌厉的呼号,
好象在驱逐一个静夜的恶魔。
好象要把尖利的牙齿,
从贪婪的喉咙里吐出,
去吞咽一只更小的动物,
在寒夜里果腹。
狗再怎么号叫,
也唤不来太阳,
也不可能变成一只雄鸡,
只留下更大的寂静,
抱着声波远走高飞。
之四顽固的铁钉
这座老房子已在风雨站了很多年头,
风化的墙皮象老年斑,
东一块西一块的粘在脸上,
看上去很丑陋也很灰暗,
象夕阳西下已走入暮年,
孤零零地守在小村的后背,
显得无奈而困倦。
多处裸露松散的墙体,
已布满无数大小不一的裂缝,
象无声的蛇影正在吞没墙体,
使整个建筑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摇摇欲坠,
危险的指数象夏天的温度,
上升的速度快得惊人。
只有那一排铁钉穿过生锈的日子,
结尘的蛛网,仍象从前一样,
契而不舍地搂着住日那一根梁柱在屋顶左右摇晃,
摇晃岁月的悠长,
搖晃寂寞的空旷……
之五瓦片
象陈年的雪,
会在春天里消声匿迹,
瓦片承载的记忆,
都是一些旧日的故事,
连着风雨的长途,
在怀念者的心中。
如今的大街小巷,
再也望不到它幼小的身影。
只有在僻静的乡下,
偶尔与它萍水相逢,
还是那张熟悉而沧桑的容颜,
远远向我挥动着亲切的手臂。
曾与土墙为伍,
撑起儿时的岁月,年少的天空。
一到冬天,
长长的冰凌象银色的胡须,
在它青锈的唇边垂下来,
我使劲用竹竿敲打它的下巴,
直到冬天发出清脆的回声。
从没有过什么告别,
瓦片不知何时飞离了我的生活,
头顶的天空,
不知何时已被钢筋水泥劫持。
居高临下的瓦片,
曾象头上的斗笠,
身上的蓑衣一样珍贵。
没有它的遮拦与庇护,
日子就会被风雨包围,
太阳也会失去光辉,
潮湿的土地会耽搁播种的节气,
希望也会提前枯萎。
幼小的瓦片,
曾抬高梦想的翅膀,
让沉重的人生,
在泥泞的小路上,
不再曲折地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