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阿风之间的偶遇是在地铁口,临近傍晚,地铁站口人来人往,阿风手拿一把吉它,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嘈杂的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低声浅唱着:“让我在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这首《安和桥》听过无数次,但从阿风口中唱出时,我的心不由为之一颤,那低迷略带魔性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我。这世上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唱的不是歌,而是那个有故事的自己。
阿风唱完这首《安和桥》,我也从那略带魔性的声音中缓过神来,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阿风喝彩,阿风眼前摆放的钱匣子也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硬币,我不由把眼神望向了地铁的另一端,一个身穿潮流的年轻小鲜肉,身边簇拥着无数女粉丝,每每唱罢,总会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同样是买唱,阿风与这个小鲜肉差距不是一丁半点,但阿风却不为在意,只是静静的拨动着手中的琴弦,略带魔性的嗓音从嘴里喃喃念出,仿佛是一种诉说,但听众只有我一个。
我跟阿风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阿风那天在地铁口,是他人生中在这座城市中最后一次独唱。刚好被我遇到,然后瞬间被阿风的歌声给打动,忍着割肉般痛苦掏出口袋里的一百块钱,偷偷的塞进了阿风上衣口袋。
阿风没有说感谢,就像阿风说的一样,听的懂的人,给的不是钱,是情分。
就当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阿风叫住了我,笑着说道:“第一次有人,给我这么多钱,哥们,我请你吃宵夜吧。”
我想都没有多想,就答应了。毕竟那一百块钱给的心里也不踏实,当时头脑一热,也没有想那么多,出手也比较坑爹吧,因为那一百块钱是我爸给我明天买学习资料的钱。
我跟阿风在地铁口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面吃烧烤,阿风坐在我对面,这时我才开始打量起阿风,一双深邃的眼睛,不算精致但却棱角分明的脸庞,也算得上是一个帅哥。
阿风点了满满的一大桌东西,叫了一箱酒,开了一瓶,递给了我,我起初不想喝,但想了下,还是破例喝一瓶吧。
一箱酒十二瓶,阿风,如若不是我不会喝酒,只喝了一瓶,你喝到第十的时候,你的故事是不是我永远都无法知晓了。
第十一瓶的时候,阿风,你开始语无伦次了,前面所有的寒暄,原来只是为你的故事做铺垫。
你说,你十岁的时候就在外面漂泊了,睡过桥洞,捡过垃圾,吃过别人扔进垃圾桶里的剩食,被人追着打过,所有人都有异样的眼光看着你,因为你那时候实在是太狗屎了,比狗屎还烂。
但为了生活,你从未放弃过,十六的时候,跟你相同年纪的人,正在襁褓中,享受着呵护,而你却每天为了活下去而各处躲藏,直到有一天,你看见同样是跟你一样的人,手拿吉它,站在地铁口,前面摆着一个钱匣子,嘴里哼唱着那时你听过不算动听的歌,你仿佛看见世界像你开了一扇窗。
你用你每天从臭哄哄的垃圾桶里捡的塑料瓶,买了一把吉它,跟一本赠送的吉它入门书,你开始每天练习,练到手指拨不动为止,终于你学会了吉它,鼓起勇气,站在地铁口,像他们一样,但是你却唱的是吉它书上那些低俗的歌曲,并不是想象中的,有人扔钱给你。你为了弹奏出有人给钱的音乐,你每天跑到网吧,从网上看吉它谱,然后抄下来,晚上跑到桥洞,反复练习。
终于,有人给你扔钱了,但不多,可能是你不接地气吧,买唱也是需要技巧的,你总是不喜欢迎合给你钱的人,甚至连句谢谢也感觉奢侈。你很知足,终于不需要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尽管一天买唱的钱很少,你可以找个网吧,踏踏实实的睡上一个美觉。
阿风说完了一个故事,然后买了单,背上吉它,走了。
我问了一下老板吃了多少钱,老板说:180
阿风,我那一刻多么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不是敷衍,而是尊重,因为我感觉你很爷们。
你就像风一样,吹过我的人生,留下一丝痕迹,但我永远记得你留下的余温,那天的话语,语气轻描淡写,说的只是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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