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下午，我和妻一同骑车去祁红花苑接妪来家玩。在祁红花苑小区里等了不到几分钟，妪便慢慢地走进了我们的视野：酱紫色上衣，藏青色长裤，白白的头发，身子还和以前一样又瘦又小。我连忙紧赶上去，将妪牵到妻的身边。几个月不见，我感觉妪相较以前显得更加苍老了，脸上的笑意少了许多，目光也暗淡了，精神更是有些萎靡。见到我们时，妪有点小小的激动，拉着妻的手久久不肯松开，眼圈微微有些发红，隐约有热泪盈眶的感觉。妻和妪说着一些关怀的话时，妪便将手中提着的一箱牛奶塞到妻的手上，嘴唇有些嗫嚅地反复说着：“这箱牛奶给璨璨吃！”我们坚决不肯要，便提着往回送。
“妪，上次坐车来祁门县，吐狠了吧！”一路上，妻和妪继续聊天。“是哦！要不是吃了你姨大给的晕车药，那就更晕了。哎，你姨大那晕车药还可以哎，从查湾到塔坊都还好，没怎么晕。不过，过了塔坊以后就不灵了，一路吐到县里！你哥哥给我送到你小姑家里，我睡了一觉才好点……”妪慢慢地说着，越说越有劲。
路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南城水岸小区。进入电梯的时候，妪又饶有兴致地说起了当年第一次和大来我家新房的故事：“第一次和你大一起来的时候，我们进了电梯了，可是电梯怎么都不走。得好你大在，打电话给文丽，文丽马上就来接我们俩人上去。若是我一个人，真的都不知道怎么办法了！”妪说到大的时候，那眼神是那么柔和，我知道虽然大已经走了，但在她心里，却永远都不曾离开。我们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是紧紧地牵着妪的手，坐着微微晃动的电梯，直至到家。
到家后没多久，妻便出去买水果，我不知道该和妪聊些什么，就掏出手机放一些有意思的抖音小视频给妪看。不过，这丝毫不能让妪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不多一会儿，妻回了，手中提了一些香蕉和蜜桔。妻前脚刚进家门，老婆舅文华后脚就到了。于是，妻和文华便陪着妪坐在沙发上闲聊。虽然我们都极力地避免把话题扯到大的身上，但妪还是不由自主地说起了大的故事。
妪说：“你大吃过很多的苦，那时候不但穷得叮当响，还尽受些恶罪，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时被人背（陷害），不仅坐了牢，还差点去了几乎没人能活着出来的牛棚……”“大什么事坐牢呀？”挨妪最近的文华好奇地问道。“当年国民党到村里抓壮丁，抓了许多小伙子。后来其中有一个，又被共产党抓着了，他就从国民党变成共产党。他多年没有消息，家里人都以为他不在了，于是，他的未婚妻就跟你大好上了。就在两个人都要结婚的时候，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的他突然就回来了。于是，他就开始组织人背你大，想方设法要把你大弄到牛棚里去。祖亭呢是个好人，打死不肯签字，后来你大没进牛棚坐了牢……”“祖亭是哪个呀？”妻和文华一齐问道。“祖亭原来住在河边的那个木头棚里的……”妪的话还没说完，文华就恍然大悟地说道：“他家里有许多古董的吧！我晓得是什么人的！”妻也附合着说：“祖亭那时候在村里一定是管事的人哩！”妪听了不由得点点头，脸上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欣然，原来紧锁的眉头也松弛了许多，隐约还能看见有一丝笑意勾挂在嘴角，久久不散。
妪的口中有说不完的故事，每一个故事，每一段时光，都是深深刻在心头的记忆。当妪老了，这些记忆便愈发地像老酒一般醇香弥久，只那些挥之不去的情愫，便足以让我们细细品味人生的艰难和岁月的残酷。
当妪老了头发白了，谁来陪她说说话呀？当妪老了眼睛花了，谁来牵她走走路呀？我不禁想起了赵照那首为母亲而作的歌。
《当你老了》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风吹过来 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当我老了，我真希望，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虽然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赵照的这首《当你老了》，但是每每听来，那舒缓的音乐、朴素的意境和温婉的真情，依旧能够拔动我的心弦，勾起我心中的万千思绪。
人总会有老去，但是谁也不能预料自己老去的生活。也许儿孙满堂，一家其乐融融；也可能孤苦伶仃，一人独守空巢；也许健康硬朗，尽享快乐时光；也可能疾病缠身，忍受百般折磨……不论未来怎样，我都希望时光静好，每一个已经老去的人都能被善待，每一个正在老去的人都能被珍惜，每一个还未老去的人都能被呵护……
When you are old 当你老了
William Butler Yeats 威廉·巴特勒·叶芝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Your eyes had once,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在炉罩边低眉弯腰，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 忧戚沉思，喃喃而语，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