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秦婉兮今年十五岁,前半生只为一事,只爱一人,可走到现在,她终于选择放弃。她的心上人,是威名赫赫的镇北侯,战场上斩杀敌将。可她,不过一介商户之女。
那一次,灯火阑珊,月满枝头,十里灯会熙熙攘攘。盛事难逢,十岁的秦婉兮随着父亲四处游玩,生性活泼的她偷偷钻进人群便不见了。满心欢喜躲避父亲,却撞上一方坚硬的胸膛。秦婉兮吃痛抬头,竟望入一道清澈眼眸,满含歉意:“姑娘,可还好?”
那一刻,浮世的喧嚣在此刻宁静,秦婉兮看着眼前雕琢斧凿般俊朗的脸,一抹红晕偷偷爬上脸颊。她相信了一见钟情。
后面的日子,她不顾世俗的眼光,大胆求爱。
“司珩哥哥,我长大了,你娶我可好?”
“司珩哥哥,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句是什么?”
“司珩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和那个女子来往密切?”
“司珩哥哥……”
热情似火的她,用了五年,也没有捂热那个面热心冷的人。
战事一触即发,司珩战马飞驰,在战场上斩杀敌人无数。
今日,他带着耀眼的战功班师回朝。
秦婉兮站在人潮里,满眸复杂地望向高坐战马的司珩。
司珩铠甲紧束,神色威严,俊逸的脸上薄唇抿着,手握住缰绳。他就像一座雕像,镇住边关宵小。
司珩扫视了一圈,果然看到了站在夹道而迎的百姓中的她,他眸光中划过一抹厌恶。他厌恶她的纠缠,厌恶她。
秦婉兮看着他眼中的厌恶,苦笑一声,转过身,和人群背驰而去。
五年的爱意,只得了厌恶,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如果不是昨夜的梦,她还是会不撞南墙不回头。
在梦里,司珩不堪其扰,娶她为妾,却对她并不好。不仅从不碰她,还利用她,伪造父亲买官的记录,让家中财产尽数被收入国库,父亲母亲被流放,路途遥远,可怜父亲母亲在途中便生病去世。
这个梦好似真的一样,她醒来后心痛不已。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该纠缠司珩,她只是一介商户之女,不该高攀镇北侯。
今日,她是来看他最后一眼的,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回到府中后,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其实放下一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心中隐隐的钝痛,被她刻意忽略。
这几日秦婉兮都窝在家里,神情恹恹,无精打采。
“哟,这是谁?怎么无情打采的,可不像我们那个骄横的大小姐啊!”一道身影从房顶跳下。
男子眉深目阔,身姿挺拔,长发紧束,皮肤因饱经风雪磨砺而略显深色。他身穿低调的黑色便衣,腰上佩着长剑,一副久居江湖的游侠打扮。
正吃茶的秦婉兮头也未回:“沧青澜,这秦府你倒是出入如无人之境。”
“哪里的话,我这不是听说那个镇北侯回来了嘛,还带了个女子回来,怕你伤心,特意来看看你。”沧青澜潇洒一坐,拿过一旁的茶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秦婉兮听到司珩带了个女子,手中突然紧紧握住茶杯。
好笑,都说了,不会再爱他了,怎么今日听到他带个女子回来,就忍不住难过呢?
秦婉兮压下心中情绪,面色如常。
“奇怪,你怎么那么淡定?转性子了?”突然沧青澜眼神一亮,打趣道,“你该不会是不爱他了,要爱我了吧?”
“嗯。”秦婉兮轻轻的一声回答,却让沧青澜脸上的笑容一僵。
沧青澜一脸不可置信:“你真要放下他了?”
“对。”秦婉兮面对这个好友,解释着,“人要学会放下,要学会看看身边的人。比起那些遥不可及的人,要珍惜身边的人。”
沧青澜神色一正:“你能想明白就好。他非你良人,官和商差距太大。”
“我们俩成亲吧。”秦婉兮淡淡一笑,没有从前的娇纵和傲慢,现在的她仿佛一朵菊花,安静淡然,却更加耀眼。
“什么!”沧青澜神色震惊,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我们成亲吧。我们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你又对我有情,所以我们成亲吧。”眼前这个傻子,在梦里为了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被司珩打死于街道上,死后被扔到了山坡上,被动物分食,不得善终。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有情的?”沧青澜褐色的脸庞爬上红晕,“我一直都是很克制的!”
秦婉兮看看一旁的房檐,觉得好笑。谁会没事翻别人家的房子,来了还一个劲地安慰她呢?她暗恋了司珩五年,沧青澜呢?暗恋了她多久?她不知道。
“那成亲吗?”秦婉兮逗着这青涩的少年郎。
沧青澜直直望着秦婉兮的眼,神色严肃:“秦婉兮,你要想好,你真的要和我成亲吗?我不是你和司珩赌气的筹码。”
秦婉兮一怔,知道他误会了:“我没有和司珩赌气,你也不是筹码,你是我很重要的人,虽然现在并没有对你有男女之情,可是我会为你尝试。成亲并不是我的一时兴起,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不知道你的情之所起,不知道很多东西,可从此刻开始,我想了解。”
一字一句,秦婉兮并没有开玩笑,她愿意去接受沧青澜,放下司珩。
“好,我信你。”沧青澜神色柔和,“婉儿,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了,既然你下定决心了,我们成亲。你若喜欢行走江湖,我便陪你行走江湖,你若喜欢温酒煮茶,我就陪你温酒煮茶,你喜欢哪种生活,我都陪着你。”
秦婉兮望着沧青澜眼中的爱意,简直要被溺毙在里面。
她不禁有些想哭,她从前苦苦追逐,苦心孤诣地算计,想求得那人的一点爱意,却不想,有人待她如珍宝。
秦婉兮的泪突然就决堤了,怎么也止不住。
沧青澜神色紧张,一双手无处安放,想要擦去泪水,又怕唐突了佳人。
秦婉兮一把抓住沧青澜,将头埋进沧青澜的怀中放声大哭:“我怎么那么笨,身边有个大笨蛋,对我那么好,我怎么看不见,非要跟在那个破司珩身后。”
沧青澜用手顺着秦婉兮的背,安慰着,听此,只觉得好笑:“是是是,是个大笨蛋呢。”
“你才是大笨蛋!”怀中人带着哭腔反驳。
“好好好,我才是。”沧青澜浑身泛着粉色泡泡,沉浸在幸福时刻。
揽月湖在下雨天是最适合游湖的,烟雨蒙蒙,水墨丹青,是绝妙。
秦婉兮近期在家等着沧青澜来提亲,属实无聊,便约上几个姐妹游湖,顺便解释清楚她和司珩的关系。
当初她追求司珩的事,弄得整个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要澄清,属实难。
秦婉兮坐在船上,眉目无奈:“我真的对司珩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蓝衣女子最先相信:“婉儿妹妹,我就早说过,司珩绝非良人,你能想清楚最好。”
“不是,烁姐姐你就相信她了?那么久诶,说放下就放下?我不信。”鹅黄衣服的女子俏皮可爱。
“姝妹妹,真的啊,我马上要同沧青澜定亲了。”秦婉兮头都要大了,任她怎么说,叶姝儿总是不信。
“定亲!”叶姝儿吓得一叫,“秦婉兮,你背着我们干了什么?”
秦婉兮还未说,柳烁明了:“沧青澜也是个良配。婉妹妹,你终于走出来了。恭喜。”
秦婉兮眉眼弯弯,正要继续说些什么。整个船仿佛撞上了什么,狠狠一摇晃。
待船身稳住,三人向外走去。
只见对面一粉衣女子拿着船杆,撑船玩,却不小心撞上了她们的船。
叶姝儿好好的心情被打扰,肚子里一窝的气:“你撞了我们的船,打扰了我们的雅兴,给我们道歉!”
粉衣女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泪瞬息之间夺眶而出:“对、对不起。”
叶姝儿见她看起来太过可怜,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凶了。
“司珩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好凶。”粉衣女子梨花带雨地哭着,扑进了一男子的怀里,正是那司珩。
叶姝儿和柳烁一齐看向秦婉兮。
秦婉兮毫不在意,脸上挂起一抹淡笑,微微行礼:“见过镇北侯。”
司珩望着一身淡青色长裙的秦婉兮出了神。
他从未见过如此淡雅的秦婉兮,从前的她只喜欢穿最艳丽的裙子,性格张扬,毫不顾忌礼节。可今天的她如同出水芙蓉,狠狠落在他心里。
粉衣女子见司珩望着秦婉兮出神,眼中划过一抹怨毒,随后娇娇弱弱抽泣:“司珩哥哥,我心口疼。”
司珩马上看向粉衣女子:“可是心疾犯了?”说着将女子打横抱起,动作轻柔。
那粉衣女子趁着司珩不注意,还给了秦婉兮一个得意的眼神。
秦婉兮只淡笑,好似什么都不在乎。
只有她自己知道,五年的暗恋啊,结束了。
时光荏苒,提亲下聘,沧青澜动作很快,不过半年便把繁琐的礼节都走了,算好日子,一月后便能拜堂成亲。
司珩坐在书房,听着暗卫汇报秦婉兮的事,一只手捏得死死的。自从揽月湖一见,司珩便派人一直打听秦婉兮的事。
他不知为何,她之前一直爱他,卑微到尘泥里,如今怎么可以说嫁给他人就嫁给他人。
“继续,再探!”司珩脸色阴沉,仿若暴雨欲来。
他才刚刚对她动心,想要回应她的感情,她却想要嫁人,他不允许。
他的心不允许,他的脸面更不允许。整个上京城谁人不知秦家小姐爱慕他,如今和别人成婚,这是在狠狠打他的脸面。
成亲?想也别想。
司珩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黄道吉日,宾客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古装,或站或坐,议论纷纷,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祝福。
秦婉兮身穿大红嫁衣,头戴凤冠霞帔,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她感受到摇晃的轿子停下,内心突然紧张起来。她静静等待着一双手,可以牵着她奔向更幸福的未来。那里她会和沧青澜琴瑟和鸣,也会有一双儿女。
两人相拥而立,儿女欢快玩闹。阳光撒在他们的身上,温暖而和煦。
正想着,一只男人的手伸向盖头下,邀请她下轿,拜堂成亲。
秦婉兮心中欢喜,伸出手,正要放上去,却发现了怪异之处。
沧青澜喜欢行走江湖,常年风霜雨打,一张脸有些黝黑,但是手却不知为何,怎么也晒不黑,白皙得堪比女子。因为这事,她还经常嘲笑他。
可眼前这手,看着粗糙,还有常年握兵器的老茧,颜色也是黝黑。
这不是沧青澜的手!
秦婉兮收回伸出的手,一把将盖头掀开。
入目是惊讶的司珩。
司珩惊讶一瞬,随后觉得颇有意思:“呀,被发现了。”
看着陌生的四周,秦婉兮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强装镇定:“不知侯爷带我来此是何用意?”
“婉婉,你不是爱慕我吗?今日我就纳你为妾,你可高兴?”司珩神色玩味。
纳妾?这个人,在她和沧青澜大婚之日,纳她为妾?为什么?
“为什么?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再纠缠你,你不是该高兴吗?为什么还要抢亲?”秦婉兮不懂,曾经对她冷言冷语的人,如今却抢亲。
听到秦婉兮说不喜欢他的话语,司珩眼中闪过冷意,面上却不显:“婉婉,我喜欢上了现在的你,喜欢上了已经不喜欢我的你。”
“你!”秦婉兮听此被气到说不出话。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要脸!
“放我回去,我要回去和沧青澜拜堂成亲,我要成为他的妻,而不是你的妾!”秦婉兮转身向门外走去,还未走几步,却被司珩从后狠狠抱住。
“秦婉兮,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多少人看到你进了我镇北侯的门,你的名声已经毁了。”司珩不顾秦婉兮的挣扎,将脸埋入她的发间,嗅着,一股淡淡的菊香涌入,引得司珩心动。
“你!你无耻!”秦婉兮气得小脸通红,眼泪落下,花了新娘妆,“司珩!我要杀了你!”
“婉婉大可来杀了我,我死了,沧青澜也活不了呢。”司珩伸手擦去了秦婉兮脸上的泪,动作温柔,“婉婉乖些,沧青澜在外杀人藏尸,如今已经下到天牢了,明日午时三刻斩首。”
司珩转过了秦婉兮的脸,装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婉婉不知道,为了伪造沧青澜杀人的证据,我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劲呢。婉婉,快心疼心疼我。”
“啪!”秦婉兮一双眼里全是恨意,哪怕扇了司珩一巴掌,手也疼得微微颤抖还是觉得不解气:“司珩,这五年,我爱错了人。我不该招惹你的。”
秦婉兮后悔了,她不该色魂授予,爱上这样一个人渣。
司珩摸了摸被打得有些疼的脸颊,脸上依旧笑容不变,眼神却火影簇簇:“婉婉,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想要救沧青澜,你就来求我。说不定我高兴了,还会饶他一命。”
秦婉兮望着司珩,他的身影高高在上,一如往昔。他的权力太大了,在法之上,在钱之上,在整个国家,他,镇北侯就是天,皇帝也奈何不了他。
她秦婉兮只是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该如何撼动这座大山,救下沧青澜?她无路可走。
秦婉兮垂下眸子,压下了所有的怨恨,双腿一曲,狠狠跪在地上:“求你,放过沧青澜,我愿为妾。”
“婉婉呀,你要知道,我可是镇北侯,不能徇私枉法呀。”司珩见秦婉兮突然睁大双眼,要生气时,又接着道,“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徇私枉法,我对你是真的情谊啊!”
秦婉兮指甲掐进肉里,有鲜血流出,可她还是要强行笑着:“是,侯爷对妾身情谊深厚,妾没齿难忘。”
“哈哈哈。”司珩大笑,肆意至极,抱起秦婉兮向屋里走去,“知我者,莫如婉婉。”
长夜漫漫,秦婉兮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耳边回荡着司珩诉说的绵绵情谊,身上却承受着数不清的痛楚。
她眼神空洞,不懂为什么,近在咫尺的幸福,如今却如同天堑。
月光皎洁撒在牢房内。
沧青澜被打断了双腿,扔在牢房,四周一片血色,他的身上却因为穿着红衣而看不到血色。
沧青澜拖着双腿,趴在门口,双手紧紧握着铁栏:“婉婉,对不起……都怪我不够强大,都怪我。”
为什么当初父亲买来官职,让他当官时他不去呢?偏偏想要闯荡江湖呢?如今,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恨!恨这个以权压人的世界!恨作威作福的司珩!恨自己的无能!
可如今,他只能如一只丧家之犬,趴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妻子成为他人的妾。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第二日,云破初晓,旭日东升。
司珩忽视秦婉兮眼中的恨意,温柔亲吻了秦婉兮的额头:“婉婉昨夜累着了,好好休息吧,等我处理好了事务来看你。”
走到门口,司珩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轻笑:“婉婉可别做让我不开心的事,沧青澜是死是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看着司珩离去,秦婉兮紧绷了一晚上的弦,在此刻终于松下。她抱着被子,哭得泣不成声。泪水在被子上晕染而开,仿佛她纯洁的身子被晕染上墨点。
她知道,她和沧青澜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秦婉兮渐渐哭不出泪水了,心中的绝望充斥在脑海里,无法宣泄。
她目光扫过一旁被乱扔在地上的金钗,一把抓住,神色隐隐有些癫狂,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插上去。
金钗比较钝,可秦婉兮却狠狠地插出了血,刺痛让她回神,想起今日午时三刻斩首的沧青澜。
生也不能,死也不能,当真是生不如死。
秦婉兮不顾身上轻薄的衣衫,冲到房门前,想要去找司珩,却被两个暗卫拦下。
“请秦夫人在房间内休息。”暗卫拦下秦婉兮,眼神低垂,生怕看到一点不该看的。
“叫司珩来,他不来,我便用这金钗自戕。”秦婉兮用金钗抵住脖子,一脸决绝。
“属下这就去。”一名暗卫隐入暗处,消失不见。
未过多久,司珩款款而来,一见秦婉兮便笑着用力将金钗扔一旁,速度快到秦婉兮根本反应不过来。
“婉婉唤我便好,怎么还伤害自己呢?”司珩虽是笑着,却透着一股阴冷。
秦婉兮下意识一抖,却还是强撑着质问:“你放了沧青澜!这本是你我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他!”
“婉婉都求我了,并且昨夜让我如此满意,我怎么会不听婉婉的话呢?今早我便让人放他回家了。不信我可以唤来沧青澜的父亲,你问问他。”司珩一脸温柔,望向秦婉兮都是情谊。
“我不信你!”秦婉兮想要见沧青澜,确认他的安全,可司珩一定不会同意,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见沧青澜的父亲。
“好,依婉婉所言。”
不过一会儿,沧青澜的父亲便被请来了。他两股战战,一头华发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太好,看见司珩便恭恭敬敬行礼。
司珩似笑非笑盯着他:“沧青澜可安全回到家了?”
“回侯爷,沧青澜已于辰时回家了。”
“婉婉,你看,我没有骗你吧。”司珩看向秦婉兮,可秦婉兮实在不信司珩,她上前一步,神色担忧:“沧青澜身体可还好?”
沧青澜的父亲正要回答,司珩瞥了他一眼,他立刻心中惊惧,面上却显出不耐:“够了,你已经成亲,往后莫要纠缠我家青澜。若不是因为你,我家青澜怎么会有这无妄之灾!”
秦婉兮一怔,望着眼前从小认识的伯父,内心苦涩无比,只能跪下,对他深深一拜:“伯父,是婉兮的不是,给沧家带来诸多祸端,还请伯父受我一拜!”
沧伯父憔悴的眼眶红了一瞬,想要说些什么,嘴几翻闭合,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处角落,粉衣女子看着司珩对秦婉兮的含情脉脉,几乎快要搅碎了手中帕子。
她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商户之女,凭什么得到司珩青睐。
司珩的将士为救司珩以身挡枪,身亡前将云柔柔托付给司珩。为表重视,司珩收云柔柔为义妹,改名为司柔柔。
司柔柔原本以为自己是司珩身边唯一的女子,可没想到现在来了一个狐狸精,居然抢走了司珩所有的目光。
从揽月湖时,她就看出这个叫秦婉兮的,是一个不安分的,没想到那么快就嫁给了司珩。
司柔柔眼中都是不甘,咒骂了几声,转身离去。
秦婉兮在镇北侯府住了下来,每当她想自戕,或是想办法离开,司珩都会用沧青澜来威胁她。她不敢动,只能这样,浑浑噩噩,满心不甘,拖着“尸体”于人间行走。
她以为,人间地狱不过如此了,可当她得知自己怀孕时,才知,地狱原有十九层。
司珩抱着秦婉兮,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眼里显出真实的笑意:“婉婉,只要你生了儿子,我就抬你做侯府夫人,你的孩子就是世子。”
秦婉兮眼神复杂,牵起一抹勉强的笑。
托这个孩子的福,秦婉兮可以离开房间,离开院子,四处走动了。侯府的花园很大,各种名贵的花,随意摘种着。
秦婉兮坐在凉亭,望着清澈的水中,鱼儿追逐嬉戏,自由自在,倒是比她快活许多。
“哟,那么久了,终于见到了秦姐姐。”俏皮的声音远远传来。一女子身穿浅粉色衣服,头上珠钗晃动,眼神灵动,仿佛有着万千星辰。
在这死气沉沉的侯府里,竟然有着这样一抹生机。
秦婉兮如此想着,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这女子倒是像极了曾经的她。
“秦姐姐,我是司柔柔,是司珩哥哥的妹妹,上次在揽月湖见过呢,不知道姐姐还记得吗?”司柔柔一上来便拉着秦婉兮的手,态度亲切。
一旁的侍女想上前拉开司柔柔,被秦婉兮拦下了。
“原来是妹妹。”秦婉兮记得当时在揽月湖这女子可并不喜欢她,如今来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并不在乎。
司柔柔自顾自说着,手还时不时碰着秦婉兮,两人之间的氛围分外和谐。
大部分时候都是司柔柔在说,秦婉兮漫不经心地听着。
未聊多久,秦婉兮便说自己乏了,告别了司柔柔,回房间了。
秦婉兮捏了捏手心的布,那是刚才司柔柔谈话间给她的。
回去后,秦婉兮躺在床上,青纱遮住床内。
秦婉兮动作小心打开那张布,布上是血红的字:
吾妻婉儿,七年至死,爱意不绝。身虽死,愿妻安。
是沧青澜的字,是沧青澜的……遗书!
秦婉兮头埋进被子里,抽泣着,能控制住哭声,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青纱外的下人发现了不对,掀开青纱:“秦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秦婉兮用嘴死死咬住手腕,咬得血肉模糊,强行压住自己的情绪。
那边下人得不到回应,正要掀开被子。
秦婉兮一把掀开被子,眼眶还红红的,但是眼里都是怒火:“怎么,我哭一下都要管?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秦婉兮一发怒,下人跪了一地:“除了阿若,其他人都给我滚下去!”
秦婉兮知道,他们都是司珩的人,是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间的,只能把管事的阿若留下。
阿若点头后,下人们才慢慢退出去。
“秦夫人心情不好?要出去散散心吗?”阿若神色恭敬。
“你帮我梳个发型吧,我去凉亭看看鱼。”秦婉兮面色如常。
阿若的手很巧,很快便扎了个发髻,却并不插金钗和其他的装饰。
自从上次秦婉兮自戕不成后,她的头发上便再没有了那些修饰之物。
“来个玉簪吧,太素了。”秦婉兮蹙着眉头,像是不满这个发型。
“侯爷吩咐了,为了夫人身体,这些头饰都不能戴。”阿若不卑不亢。
“玉的易碎,我不至于用玉的自杀,再说了,你们人那么多,还怕我自杀吗?”秦婉兮脸色不悦,“还是说,你是主子?”
阿若别无他法,选了一根白玉簪给秦婉兮别上。
花园中的锦鲤依旧肆意游着,是秦婉兮羡慕却没有的自由。
秦婉兮斜靠在凉亭边,昏昏欲睡,眼皮微微耷拉着:“阿若,你带几个人在凉亭布置一个床。你亲自去,免得松软不合我意。”
阿若面色犹豫,秦婉兮眼神一厉,阿若只好去置办床。
秦婉兮又以人多气闷为由,让其他下人离得远些。她借着阴影处拔下头顶的玉簪,眸光悲戚。生无可恋,唯求一死。
她不曾有丝毫犹豫,狠狠插入脖子处,玉簪易碎,还未多用力便碎成两节,她却不管,利用玉簪断口的凹凸不平,继续插进脖子,为了防止死不透,她还将簪子旋转了几圈,搅得血肉模糊。
终于感觉到了血液喷涌而出,她放心地垂下了手,慢慢倒下去。
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一如当年灯会初见,一见钟情。
秦婉兮看着司珩俊逸的面庞上满满的惊恐,心下好笑。
她都要死了,何必继续演得很爱她呢?
“婉婉!秦婉兮!本侯不准你死!这是命令!”司珩竭斯底里。
秦婉兮却听不到了,她透过司珩看到了后面的男人。
沧青澜一身青衣,伸出双手,眸中倒映着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娘子,我来接你了。”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秦婉兮嘴角轻勾,带着满脸的幸福,扑入了沧青澜的怀中:“青澜!”
司珩抱着秦婉兮的尸体,静静坐着,没有人敢靠近。
几个时辰过去,秦婉兮的尸体渐渐冷却,司珩却还是深深盯着。他的眼神太过复杂,也太过幽深,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呵”一声轻笑打破了骇人的平静,司珩放下秦婉兮的尸体,面色平静:“阿若,找个乱葬岗,扔了吧。”
“主子?”阿若不可置信,平日里主子对秦婉兮的宠爱大家有目共睹,如今怎么如此绝情。
司珩没再说话,转身走了,没有回头看一眼秦婉兮的尸体。
感情这种事,本就是理不清的。
(不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