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多,外婆安详离世。
最近几天虽常常陪伴在她身边,我却不忍多看她的脸。那双眼混浊,黯淡无光,皮肤像打了蜡一样油亮,紧紧箍在骨头上。母亲每天给阿婆喂点牛奶和藕粉,她勉强能咽下几口。
过年的时候,她还能拄着拐杖爬几蹬楼梯,来家里闲一下午。她说喜欢在我们这儿晒太阳,大舅家太冷,晒不到太阳风还很大。只要我回老家,外婆就喜欢在我身边呆着,吃我做的饭,累了就靠在沙发上晒太阳。
这两年回大理后,总算能时常陪伴在阿婆左右。
自从两年前的正月里,外公去世后,外婆的身体就大不如前。尽管他们的一生过得磕磕跘跘,但毕竟相伴六十余载,外公走后,外婆就像失了主心骨。唯有我们这些孙辈重孙辈一直让她记挂着,也多了几分活下去的意志。
前天阿婆一直问我,我阿姥抬出去了吗,还说她看到我小舅回来了。
当时我就觉得,阿婆可能要离我而去了。人在即将离世前,是否都会看到已经去世的亲人呢。
昨天阿婆就不能开口说话了,一直吊着一口气,我知道她还是放心不下我们这些小辈。其实我很想在她耳边说,放心吧,阿婆,我过的很好......可我怕控制不住情绪,让在场的长辈们徒增悲伤。我只好在心里反复地说,阿婆,不用担心,我们都很好......
昨夜我先带小宝睡下了,母亲和大舅一直守在阿婆身边。
夜里十一点多,我迷迷糊糊中听见阿婆大声喊我的名字,我仿佛又回到小学时候,在阿婆阿姥家生活的日子,阿婆一定又煮了我爱吃的酸辣小鱼,蒸了香喷喷的锅边馒头......
一阵鞭炮声把我惊醒,隔壁大舅家一阵嘈杂,我还没回过神来。虽然我已经猜到阿婆走了,但仍希望这不是真的,希望今早她的手还是温热的,还能再让我握一会儿......
此时街坊邻居有说有笑地在楼下烧着两头大肥猪,讨论着一会儿先撕哪块皮子吃,母亲给我塞了几个滚烫的鸡蛋让我趁热吃,大舅和大舅妈笑着招呼邻居。
大家面上看着都轻松平静,实则都把悲伤藏在了心底。只待某一时刻回忆泛滥时,眼泪成河。
逝者已矣。
死亡,何尝不是种解脱。若我老了,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油尽灯枯之时,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我大概也希望能早日咽下最后一口气。有尊严的活,也要有尊严的死。
阿婆,一路走好!
明朝一品镇国大将军的先祖,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阿婆和阿姥的故事,我会用文字留存。
死亡不是终点,逝去的亲人,一直活在我们的记忆中。
擦干眼泪,忍住,不哭,让阿婆安心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