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隋末群盗蜂起,冠军县司兵李袭誉建议西京留守阴世师派兵占据永丰仓,发放粮食以赈济穷乏,拿出库物赏赐战士,移檄郡县,同心讨贼;阴世师不能用。于是请求在山南招募新兵,阴世师批准。皇上李渊攻克长安,将李袭誉从汉中召还,任命为太府少卿;十月二十四日,将李袭誉的名字列入皇室族谱。李袭誉,是李袭志的弟弟。
27、
十月二十五日,朱粲入寇淅州,皇帝派太常卿郑元璹率步骑兵一万出击。
28、
本月,免去窦抗纳言职务,另行任命为左武候大将军。
29、
十一月四日,凉王李轨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安乐。
华杉曰:
皇帝梦,害死人!天下未定,自己不过占据了巴掌大一点土地,就要称帝,好好的凉王不做,非要自取灭亡。
30、
十一月七日,王轨(李密的滑州总管)献出滑州,投降唐朝。
31、
薛仁果当太子时,与诸将多有矛盾;即位之后,众心猜惧。郝瑗哭悼薛举,悲痛成疾,一病不起,由是国势渐弱。
秦王李世民抵达高墌,薛仁果派宗罗睺将兵拒战;宗罗睺数次挑战,李世民坚壁不出。诸将全都请战,李世民说:“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恃胜而骄,有轻我之心,最好紧闭营门,等待时机。等他骄傲怠惰,而我军士兵人人思奋,可以一战而克。”于是下令军中说:“敢言战者斩!”相持六十余日,薛仁果粮尽,其将梁胡郎等率所部来降。李世民知道薛仁果将士离心,命行军总管梁实扎营于浅水原,引诱他。宗罗睺大喜,尽锐攻击,梁实守险不出;营中无水,人马好几天都没有水喝。罗睺攻之甚急;李世民度量着贼军已经疲惫,对诸将说:“可以出战了!”天色将明,派右武候大将军宠玉列阵于浅水原。宗罗睺并兵攻击,庞玉迎战,几乎不能支撑,李世民引大军从浅水原北出其不意,宗罗睺引兵还战。李世民率骁骑数十人身先士卒,冲锋陷陈,唐兵表里奋击,呼声动地。宗罗睺士卒大溃,斩首数千级。李世民率骑兵二千余人追击,窦轨拉住马头苦谏说:“薛仁果仍然占据坚城,虽然击破了罗睺,不可轻进,请且按兵以观察。”李世民说:“我已经考虑很久了,破竹之势,机不可失,舅舅不用再说!”于是进兵。薛仁果列阵于城下,李世民在泾水旁扎营,薛仁果的骁将浑幹等数人临阵来降。薛仁果惧,引兵入城拒守。日暮时分,大军继至,于是围城。夜半,守城者争相自己翻城出降。薛仁果计穷,十一月八日,出降;得其精兵一万余人,男女五万口。
诸将皆贺,并问:“大王一战而胜,竟不带步兵,又没有攻城装备,轻骑直造城下,众人都以为不能攻克,而一下子就拿下了,为什么?”李世民说:“罗睺所率领的都是陇外之人,将骁卒悍;我只是出其不意而击破他们,斩获不多。如果缓一缓,让他们都进了城,薛仁果抚慰而用他们,就不易攻克了;我急追急攻,他们就散归陇外,各自逃回老家。如此,高墌虚弱,薛仁果破胆,来不及制定计谋,这就被我攻克了。”众人喜悦佩服。
李世民所得降卒,全都让薛仁果兄弟及宗罗睺、翟长孙等率领,与他们一起射猎,毫无猜疑。贼畏威衔恩,都愿效死力。李世民听闻褚亮声名,求访,找到他,礼遇甚厚,任命为王府文学。
皇上李渊遣使对李世民说:“薛举父子杀了我们很多士卒,一定要杀光他们的党羽,以谢冤魂。”李密进谏说:“薛举虐杀不辜,这正是他之所以灭亡的原因,陛下有什么怨忿呢?怀服之民,不可不抚。”于是下令只诛杀首恶,其余全部赦免。
皇上派李密迎接秦王李世民于豳州,李密自恃其智略功名,见皇上尚且有傲色;等到见了李世民,不觉惊服,私底下对殷开山说:“真英主也!不这样,又怎能平定祸乱!”
皇帝下诏,任命员外散骑常侍姜謩为秦州刺史,姜謩抚以恩信,盗贼全部投降,士民安定。
华杉曰:
李世民此战,用了孙子兵法两条,一是治气,二是伐谋。
《孙子兵法》说:“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读者可以留意,李世民几乎每一仗,都是这么打的,地方锐气正盛的时候,他就坚壁不战,让对方士兵的气越耗越泄,等己方士兵的气越憋越足,等到把对方的气耗尽了,而己方的气已经憋得要爆炸了,他就放出一个诱饵,引对方出战,然后一击取胜。原理就这么简单,李世民就这一个套路,但是,什么时候,几号几点几分几秒是正确出击时间,那就是他的军事艺术了。
治气,还包括了治力和治心,孙子兵法说:“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总之就是把敌人的心气、力气都给他耗光,搞掉;而让我军士兵心气越来越高,力气越来越足。
治气、治心、治力,先是治敌我双方士兵,然后就是治敌方主将,《孙子兵法》说:“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以夺心。”高墌虚弱,薛仁果破胆,就是都被李世民夺了心,心胆俱裂。
最后就是上兵伐谋了,李世民这一战,是先伐兵,后伐谋。伐谋,是伐掉对方的计谋。李世民带着骑兵穷追,而两千骑兵是根本无法攻城的,他的目的,是不让宗罗睺的骑兵进城,追赶他们各自逃回老家。精锐部队没了,薛仁果吓破了胆,仓促之间,来不及制定计谋,这就是伐掉了他的“谋”。加上其他人纷纷翻墙投降,薛仁果也就怂了,降了。
再说李密,李密见李渊还“犹有傲色”,见了李世民“不觉惊服”,这是他的毛病,也是很普遍的毛病,就是随时揣着一颗评判比较之心,评判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把他和自己比较,然后下结论——这人还行,或者这人不怎么样——来决定自己和他交往的态度。有时遇到这样的人,他跟你说:“我这人从来不服任何人的,但是我就服你!”听到这话,前半句肯定是真心话,后半句就不一定。心里老是在掂量服谁不服谁的人,他就是谁都不服,摆不正自己位置,最后总要搞出事情来。
正确态度是什么呢?尊重人,不存在服不服的问题,三人行,必有我师,见贤思齐,见不善而内自省焉,这是我们对人的正确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