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东北正好赶上七月十五。因为妈妈的身体原因上不了山,可以在家看孩子,所以我便跟着爸爸、姑姑和两位特地回来的叔叔以及姑姑家的妹妹和妹夫一起上山去给爷爷奶奶上坟。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是上过山的,也是跟着爸爸、叔叔和伯伯以及叔叔伯伯家的哥哥姐姐。那是一个过年的冬天,隐约只记得有一片玉米地,早已割完,只留下尖尖的短短的根茬孤独又整齐地立在那里,像是大地为入侵者特意准备的机关。因为年龄还小,大人们是去上坟,而我们小孩子则是来玩的,对祭奠只有模糊的概念。
这次上山,已没有了上山的感觉,因为车顺着小路直接开到了一片玉米地旁。因为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地里变得非常泥泞。小姑车里正好多备了一双下雨可以下地的鞋子,正好给我换上了。大家都换好鞋,开始出发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参加比较正式的祭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敢说,生怕哪句话说错冒犯了地下的人,又让地上的人笑话指责。看来也是巧了,因为在同一片农地,农作物的品种也是几年一轮回的。眼前的玉米已然成熟,粗状的杆枝一株株坚定地立在那里,像是正在守卫一片圣地的勇士忠诚无畏。
幸好穿了外套,把帽子戴上,一手抓紧帽子,一手提着上坟用的东西,弯着腰紧跟在姑姑身后,跌跌撞撞地穿梭在玉米杆之间,见证着这些卫士的忠贞。
终于到了,身体也可以挺直了,四叔已经到了有一会了,正在用镰刀清理坟堆上和周围的杂草。大家打了招呼后,男士们就加入了清理的队伍,女人们则开始摆设坟前的食物了。我不懂,就学着大家的样子帮着力所能及的忙。
我看到了老爷爷和老奶奶的坟碑(就是爷爷的爸爸妈妈,小时候那次来,大人们祭奠的对象),还有爷爷和奶奶的坟碑,旁边还有两个无碑的坟头是大爷和三叔的。不禁心中感慨,曾经活生生的人,上次看还在有说有笑的聊天,如今一见竟变成了一堆黄土。
东西摆好了,开始烧纸,大家嘴上若有所说,在与已故亲人进行一种无界感的沟通,更像是一种对于亲人不在世上的自我安慰。我在心里说了句:“爷爷、奶奶、大爷、三叔我来看你们了,我现在很好,请你们放心”。然后泪水便不自主的流了下来,让其他人见笑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说实话我早已接受了亲人的离去,也因为年龄与心智的成熟,自知上坟是中国人世代留下的对已故亲人的一种缅怀形式。更懂得“死者已逝生者如厮”的宽慰。可那止不住的泪水却真真实实地在我的脸颊流淌,我想,也许是父母把我保护的太好了,很少让我参与亲人离去的悲伤之丧,也是因为离家较远,几乎都是事后才得知失去亲人的噩耗。如今一见,却被此时此景震撼到了,这种生离死别的震,这种阴阳两隔的撼,还有一份相处恨短的遗憾。而后我跟着妹妹妹夫,更却切的说是学着妹妹妹夫挨个坟前跪拜磕头。仪式结束后,大家分吃了摆在坟前的食物,然后像来时一样又穿梭在那些绿色戎装的卫士之间,回到了刚才停车的小路上,换了鞋子,开车驶往早已订好的饭店。
一个人来到世上时,总感觉一切都是命,一切都是缘,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可当一个人走了,去往另一个世界,又仿佛从来没有来过。除了至亲的记忆,任何线索终究化为乌有。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会又是什么体验呢?
对其他人来说是普通的上坟,对我来说更像是人生中不曾的一种体验,让我的心又多了分感受,对生命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