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这样吧，越长大越孤单，越想念过去的日子。燕子去了，有再回来的时候；柳树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可是岁月神偷，逝去的日子，却一去不复返了。
一
那一年，我六岁，我说要领养一只小猫。你笑了笑，说可以。村里一户人家的母猫，下了很多的崽。母猫很凶，我们去挑选猫崽的时候，她两眼瞪着我们。我吓得一直躲在你的身后，你说别怕，你用身体护着我，我用很大的力气拽着你的衣服，有你在，我觉得很安全。那时候的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有智慧，最厉害的人。如愿以偿，我拥有了一只小花猫，可你的手却被母猫咬伤了，鲜血淋漓。那只小花猫，一直伴随着我长大，也伴随着你变老。
那时候一直觉得你的故事是永远也说不完的。记忆里的夏天，我和姐姐躺在竹榻上，缠着你说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你扇着蒲扇，娓娓道来，一个接着一个，葡萄架下的梦境香甜宁静而悠远……
二
八岁，我第一次尝到了分离的滋味。我要去江苏上学，你虽然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我记得，分离前的那一晚，繁星点点，月亮很圆很亮。你带着我去河里洗澡，水草浮动，鱼虾跳跃，蛙声清脆，荷叶飘香，我们在河里嬉戏，那么欢乐，那么自在，那是神仙过得日子。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清晨，你送我去车站。出门前，你给我下了一碗面，特地放了几滴麻油，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多少年过去，那碗面的香味到今天也无法忘怀。送我去车站的路上，你说了很多，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我记得我的眼里是含着泪水的，那时候不明白什么是分离，只是知道自己喜欢和你在一起，不想和你分开。
三
零八年，你的故事说完了，我永远失去了你。你得了癌症，晚期。那时的你，面色蜡黄，吃的很少很少。你日益消瘦，最后只剩下皮包骨头，我很心疼你。
姐姐每天中午给你做肉羹。那时候，我很馋，看着肉羹直流口水。你把你的肉羹分给了我，姐姐很生气，骂我不懂事，你却护着我。八月末，你说你心里有团火在烧，你很难受，想吃棒冰。我买来棒冰，你吞下去，说很舒服。你说还是孙子好，我说长大了买各种各样的冰淇淋给你。然而，这是我一个无法兑现的诺言。
九月份，不知是开学的第几天，你去世了，永远的离开了我，我却没能见你最后一眼，这是我终生的遗憾。
火葬场里，你被推进一个铁炉子里，我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出来时，你却变成了一具白骨，然后他们把你压成白色的粉末，装进一个木匣子里。爸爸和大伯，二伯把这个匣子埋进土里。
葬礼上，身边的人都在嚎啕大哭，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按道理，我该很悲伤的哭泣啊，所有孙子中，你最疼的就是我啊。我是怎么了？我想你肯定会生我的气，我是一个不孝的子孙。
四
最近几晚，我总是梦见你，梦见儿时的场景。你打着麻将，我在你的怀里酣然入睡。你雪白的胡子比中堂画里的老神仙还要长，还要飘逸。我刚想拽下来套蛐蛐玩，你却一下子不见了。吓得我差点哭了起来，恰巧这时候梦醒了。
爷爷，你在山上孤单吗？有没有人陪你抽烟，陪你喝点小酒呢？
爷爷啊，你知道吗，你的故事我还想听，我很想你。
有些东西啊，它是融入血脉里，刻进骨子里的。
岁月啊，纵然你偷的走流年，却偷不走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