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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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黄昏,荒城。

独孤晏被玄衣五侠团团围住,无路可退。如果当年没有上昆延峰,他就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独孤晏说,他不后悔。十年前,他还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少年豪侠,只为给一位萍水相逢的镖师讨个说法,一人独上昆延峰单挑玄衣堂七大弟子。想不到,这一去从此亡命天涯。十年了,为了雁翎,他在这荒漠孤城中隐姓埋名,艰难度日。但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眼前,这五人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想要脱身何其难。看样子,今天要葬身在这大漠边陲了。

独孤晏用尽力气把一个布袋抛给我,要我照顾好雁翎。风势很大,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有这样的内力。我捡起来,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几十枚铜钱。

雁翎冲他大声喊:“你一定要打败他们。”

他没有回答,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雁翎的话。

“独孤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赵信城大喝一声,便要挥刀砍过去。

“慢着。”吴信垣急劝道,“独孤晏的武功与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又有玄芒剑在手,五师弟,不要冲动。”

独孤晏冷笑一声,拔出宝剑:“十年了,也该有个了结了。”

吴信垣压抑心中的怒火,高声道:“独孤晏,十年前,你杀我师夫陈凌云一家七口,从此销声匿迹。我们玄衣七侠发誓要给师父报仇,虽然我们现在老了,两个师兄已经故去,但是拼上这条老命,今天也要为武林除害。”

“吴老四,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固执。”独孤晏无奈地说,“我说过了,你师父一家不是我杀的。”

赵信城早不耐烦,急道:“师兄,跟这种魔头废什么话,大家一起上,为师父报仇。”

吴信垣喝道:“五师弟,杀人容易救人难。师父当年被杀,不仅使玄芒宝剑和玄芒剑谱下落不明,连师父刚出生的女儿,我们的小师妹也失踪了。今天,我们不止要为师父报仇,还要找到小师妹。不然,怎么对得起师父他看人家的在天之灵。”

孙信峒接话道:“独孤晏,你说你是清白的,那我们玄衣堂的玄芒剑怎么在你手上,你又怎么会玄芒剑法?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独孤晏冷笑道:“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孙信峒、赵信城听罢,怒起上涌,一个挺枪欲刺,一个挥刀欲砍。

吴信垣忙劝道:“三师兄,五师弟,先理清真相,再杀他也不迟。”

“四师兄说的有理。”李信长、刘信年连声附和。

赵信城见师兄弟都赞同吴信垣的意见,便高声道:“独孤晏,今天你要是自圆其说便了,如若不然,莫怪我心狠手辣。”

“独孤晏,请你把那天的来龙去脉讲一讲。”吴信垣劝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再浪费一次唇舌。”独孤晏苦笑一声,收了剑,说道,“那天,我上昆延峰,本来只是为我的朋友讨个公道,谁知你们玄衣堂蛮不讲理,竟把我轰了出来,这才有了我与你们玄衣七侠的恶战。那日败了之后,我思来想去,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心想你们白天守卫森严,晚上总能找到机会,就想着趁夜找陈凌云理论一番。当我翻墙进院的时候,发现房门虚掩,心知定有蹊跷,推门进去,发现陈堂主一家老小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都已命丧九泉,只有一个丫鬟,还剩一口气。见我进来,用手指了指床幔,也断了气。我过去一看,床上竟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小师妹?”吴信垣惊问。

独孤晏道:“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陈堂主的幼女,后来见了你们发布的逐风令,才恍然大悟。”

刘信年疑惑道:“什么逐风令?我们从没向武林发布过逐风令。”

赵信城急道:“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这是故意摆迷魂阵,转移我们注意力,如果师父不是他杀的,玄芒剑怎么会在他手上。”

独孤晏苦笑一声,无奈道:“要不是我隐姓埋名,恐怕早成那些逐利之徒的刀下之鬼了,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何必多言。”说罢拔剑欲战。

“稍安勿躁,要打也要把一切理清了再打。”吴信垣缓缓道。

独孤晏平复了心境,继续说:“那天,我本无意带走孩子,只是怕凶手当时还留在玄衣堂,对这女婴不利,才将她抱走。想不到这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吴信垣追问道:“玄芒剑和玄芒剑谱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这得问你们死去的两个师兄。”独孤晏继续说,“那日之后,过了三年,突然有一天梁信渠和郑信泰找上门来。不知他们从哪里打探到我的消息,来把玄芒剑和剑谱给我,嘱托我务必保护好雁翎。”

“雁翎就是我们的小师妹?”吴信垣吃了一惊。

“对。”

赵信城疑道:“我们师兄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一个外人?”

“个中详情我也不知,或许真如他们说的,为了保护雁翎。据他们所言,陈堂主一直膝下无子,老来才得一女。你们几个虽然武功尚可,但都无堂主大才,所以秘密收了一个徒弟,想培养他来接堂主之位。只是没想到,惨案发生的太过突然,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这个秘门弟子是谁。”独孤晏也颇为疑惑。

吴信垣倒是问了一串好问题:“玄芒剑和玄芒剑谱怎么会在两位师兄手上?莫非他们就是凶手?或者说跟这个秘门弟子有什么瓜葛?”

独孤晏冷笑一声,没有作答,反问众人:“你们可知道梁信渠和郑信泰是怎么死的?”

吴信垣问:“两位师兄是中了断生门几个卑鄙小人的埋伏,遇刺而亡。”

吴信垣刚说完,独孤晏大笑起来:“怪不得陈堂主看不上你们,摆在眼前的事实都视而不见。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他们的尸首有什么异样?”

众人大惊。刘信年道:“对了,我带两位师兄回玄衣堂时,发现他们浑身肤色青紫。”

“人死不都是这副模样?”孙信峒不以为然。

“奇怪的是,”刘信年皱眉道,“他们的指甲也变黑了。”

“没错,他们是中毒而死。”独孤晏冷笑道,“中的是一种慢性奇毒,不会马上致人死命,而是一步步破坏五脏六腑,让身体日日渐虚弱。等他们发现时,已无力回天,断生门只是替罪羊罢了。”

“难道玄衣堂有叛徒?”吴信垣惊问。

“那时,做菜的老胡突然回乡下,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赵信城咬牙切齿道。

“恐怕早就有人动手了,你觉得一个厨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致要取他们性命?”独孤晏说完,叹了口气,说,“其实,他们来找我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已无力查出叛徒。但是,若玄衣堂难保,至少可以助我保护雁翎周全。”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开始警惕起来。

“且慢。”孙信峒冷笑一声,“各位师弟,不要上了独孤晏的当,他这是离间之计,让我们师兄弟自相残杀,他好趁机脱身。”

赵信城立刻反应过来,大喝道:“对,什么秘门弟子,什么叛徒,全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反正现在死无对证,是非曲直,全凭你一张嘴。”

“你要证据是吗?”独孤晏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玦。

“是三师兄的铭玦?”刘信年惊呼,“你如何得来?”

“事发当晚,我从陈堂主手中取了这铭玦。”独孤晏顿了一顿,继续说,“从梁信渠口中得知,你们玄衣堂每一个弟子都有一块独一无二的铭玦,且雕工独到,作伪极难。他们本想回山一查究竟,没想到途中便遇害了。”

独孤晏笑着说:“这是你们的内事,我也没多问,今天经刘老七这一说,原来是信峒兄的。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腰上那块应该是一件拙劣的伪作吧。”

孙信峒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随即冷笑道:“这块铭玦我丢失多年了,因为怕师父责骂,就去仿刻了一件带在身上。”他看了众师弟一眼,接着说,“一块铭玦能说明什么?大家不要中了他的离间计,这铭玦一定是他趁我不备偷了去,一个杀人屠夫,什么事干不出来!”

“哦?那这个你又怎么说?”独孤晏说完,从怀中扯出一片发黄的白色粗布,绣着一个黑色的“峒”字。

独孤晏把它揉作一团,顺着风势丢给吴信垣,说:“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负责给陈堂主整理的遗容,可有什么发现?”

吴信垣接过布团,从怀中也扯出一片碎布,两片展开相接,撕裂处恰好相合。

众人大惊。

“三师兄,你怎么……”赵信城话还没说完,一杆长枪已穿透了后背。是孙信峒的银枪。

同时,一柄长剑也刺穿了刘信年的心脏。是李信长的铁剑。

吴信垣悲痛欲绝,嘶声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孙信峒同样嘶喊着:“要怪,就怪他言而无信。说好的让我接堂主之位,为什么又要收什么秘门弟子?他算老几?”

“难道师父师娘几十年的养育之恩,还不如一个堂主的位子吗?”吴信垣仍心有不甘。

“说好是我,就应该给我,给别人就不行。”孙信峒话没说完,已挺枪向吴信垣刺去。

独孤晏挑剑将孙信峒的长枪挡开,两人斗作一团。

哀莫大于心死。吴信垣已面如死灰,没有一丝生气,瘫坐在地上。李信长走过来蹲下身,一剑刺中他的胸口,他身体一颤,倒在了赵信城身上,死了。

“师兄,别怪我。”李信长泪流满面。

独孤晏对付孙信峒一人本游刃有余,李信长加入之后变得力不从心,腹部连中两剑,渐渐败下阵来。他原本只想脱身,如今对手招招致命,逼他不得不使出玄芒剑法最毒辣的招数,连刺孙信峒数剑。孙信峒顿时血流如注,立时毙命。李信长见独孤晏体力渐渐不支,想以快取胜,也被独孤晏卖个破绽,一剑刺穿了喉咙。

独孤晏用玄芒剑撑着身体,慢慢跪倒在地,看着我和雁翎慢慢走近,他的嘴角又浮起一丝微笑。

我对雁翎说:“雁翎,去跟李伯伯说,逐风令可以收回了。”

独孤晏看着我,气息奄奄。他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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