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澧之谣
《资治通鉴》原文:初,孙膑与庞涓俱学兵法。庞涓仕魏为将军,自以能不及孙膑,乃召之。至,则以法断其两足而黥之,欲使终身废弃。齐使者至魏,孙膑以刑徒阴见,说齐使者。齐使者窃载与之齐。田忌善而客待之,进于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为师。
我是孙膑,战国时期齐国人。我的老师是著名的鬼谷子,从他那里,我学习了兵法谋略,并以此为终身奋斗的志向。有人说,我是春秋时期的著名军事家孙武的后人,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孙氏家族的人,而且都喜欢军事。实际上我并不想和孙武攀上关系,是否是名门之后,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在自己的事业上成就一番作为。
然而,我没有料到,会这么难!
在鬼谷子老师的门下,我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同窗,他叫庞涓。说起庞涓,这是一个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当初我二人在鬼谷子门下,共同切磋,研习兵法,好不畅快,然而庞涓这个人心急,一心想出将入相,所以早早地就下山谋职去了。而我与他不同,我以为,若是没有将功夫修炼到家,是难以在这混乱之世成就功名的。
庞涓的运气不错,很快就在当时最为强大的魏国谋得了将军的职位,而且凭借他的学识,混的风生水起,令我好生羡慕。
然而,羡慕之心往往是迷惑人心窍的魔障。当庞涓诚恳地邀请我前往魏国与他共事时,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而就在此时,我的厄运降临了。
初秋的大梁已经有了明显的凉意,夜晚,明月朗照。我独自坐在驿馆最偏狭的小房子里,回忆着此次来魏国大梁的点点滴滴。月亮的清辉洒在我的脸上,屋外是朦朦胧胧的一片,我没有心情,也没有办法走到窗前去欣赏这美丽的夜色。远处有隐隐约约丝竹之声传来,大梁不愧是魏国国都,歌舞升平,欢乐祥和。
我的膝盖钻心地疼痛,被剜去了髌骨,我无法站立。
回想此次来魏国大梁,是受昔日同窗庞涓之邀,以求借助魏国这个平台一展自己的才华。可是我来魏国大梁已经半年,除了刚开始庞涓为我接风时与他见了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面了。我相信庞涓是因为军务繁忙,无暇顾及我这个老同窗,我只能耐心地等待。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竟然是等来了莫名其妙的髌刑。如今,我的双膝髌骨已被剜去,双腿已经无法直立,往后余生恐怕没有机会驰骋沙场,只能在椅子上度过了。只可惜,我的满腹才华就要荒废了。
晚风掀开窗口的苇帘,窜进屋来,在狭窄的屋子里横冲直撞,扑灭了如豆的油灯,屋子里一下子漆黑一片。黑暗中,我被寒气包裹,心冷到了极点。
当初山中分别,我曾告诫庞涓,成就功名需有真才实学,不可急躁。而他却说,眼下机遇难得,正是我等研习兵法者成绩功名的大好时机,他还劝我也早早下山,莫错失了机遇。而现如今,我刚刚下山就遭受了酷刑,想来官场险恶,庞涓能有今日之成就,必是历经千难万险啊……
“咚咚,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会来敲门,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
“谁?”我问。
“此处可是孙膑先生下榻之处?”门外的人问。
“正是,你是何人,深夜来此,意欲何为?”我在魏国大梁除了庞涓,并无其他相识之人。
“吱!”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在下齐国使者,奉齐国将军田忌之命探望先生!”进来的是一名黑衣青年。
“齐国将军田忌!”前几日我听驿馆的人说今日有齐国使者来魏,我想若是能与齐国使者见上一面,那就好了,毕竟齐国是我的故乡,我在这魏国大梁孤零零一人,好不寂寞。
“是的先生!”
“多谢田忌将军挂念,孙膑感激不尽!”黑衣青年的到访令我倍感温暖。
“先生为何不点灯?”
“呃,方才风将油灯吹灭了。”
“呲!”黑衣青年将油灯点燃,看到我残缺的双腿和憔悴的面容,说道:“呀,先生在魏国竟遭此大难,痛哉,痛哉!”
“唉,孙膑数奇,蒙此意外之害,至今莫名其妙啊?”
“依小人之见,先生遭此大难,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黑衣青年说道。
“故意为之,何人?”黑衣青年的话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相信。
“先生入魏,受何人所邀?”
“魏国将军庞涓!”
“那就对了!”黑衣年轻人顿了顿,又问道:“既是庞涓将军所邀,那为何先生栖居驿馆,孤苦伶仃?”
“庞涓将军乃吾同窗学友,原本打算向魏王推荐我,只是庞涓将军军务繁忙,一直没有觅得机会!”
“先生入魏多少时日?”
“半年之久!”
“先生谬矣!半年之久,先生竟无丝毫怀疑?”
“怀疑,莫非?”黑衣年轻人正一步一步证实我的怀疑,我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先生,前日我觐见魏王,庞涓将军就在场。”
“那又怎样?”庞涓在朝,并不能证明他有机会向魏王引荐我。
“后庞涓将军请我到府上赴宴,席间我曾向庞涓将军打听过先生的下落,可是庞涓将军说先生下落并不知晓!”迷雾即将被廓清,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黑衣年轻人继续说道:“宴会之后,我如厕,暗地里听到将军府的仆役私下里议论,说将军早已将先生软禁在驿馆,并且处以酷刑,所以我才来驿馆探望先生,唉,不想先生还蒙在鼓里!”
“……”听了黑衣年轻人的话,我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一下子跌入了冰窟。庞涓,同窗,为何要下此狠手?
“先生,先生!”黑衣年轻人见我一时间呆住了,连忙叫唤我。
“庞涓,唉,为何呀!”我长叹了一口气。
“嫉妒,想是庞涓将军嫉妒先生才华,才下此狠手吧!”
“嫉妒,嫉妒!”我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词,可怜我满腹才学,竟为同窗所害。
“先生,魏国您是不能留了,只要您不死,庞涓加害您的心思就不会消除。”黑衣年轻人说道。
“不留魏国,那去哪里呀,如今我已是残疾之身,何处能够收留我呀!”我知道魏国确实不能留了,可如今我行动不便,站立起来都不行,我又能去哪里呢?
“先生若无明确去向,可否考虑返齐呢?”黑衣年轻人问道。
“返齐,返齐固然是好,可我如何返齐,如今我行动不便,齐国又在千里之外,我如何返得了齐呢?”
“先生如若不弃,我可带先生返齐,我家将军田忌久仰先生才华,先生可随我投奔,暂时做一门客,也能有个暂时栖身之所。”
田忌,是齐国名将,此人颇有韬略,礼贤下士,确是一个好去处。
我拱手对黑衣年轻说道:“返齐,那就有劳小哥了!”
“先生放心,我们这就动身返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