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场梦醒

**待一场梦醒** 

凌晨三点,窗外的月光像一层薄霜,我蜷缩在老藤椅上,听着冰箱压缩机发出低沉的嗡鸣。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无数个“未眠人”正在分享相似的夜晚:有人数着天花板的裂缝,有人盯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光斑,有人反复点开某个头像又退出。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全人类或许都在共享同一个失眠的夜晚——就像我们共享着某种未被点破的、关于存在的巨大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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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困在琥珀里的心跳** 

小时候总以为长大就能触碰到世界的“真实”。可当我真的站在公司32楼的落地窗前,看着霓虹灯在暴雨中洇成一片血红的光雾,玻璃上倒映的西装革履竟比窗外的车流更虚幻。 

去年在敦煌,我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莫高窟斑驳的壁画。飞天的衣带在氧化发黑的颜料里飘了千年,导游说那抹朱砂红是用西域宝石研磨的。突然有个法国女孩在黑暗里啜泣,她说画中菩萨低垂的眼睛,让她想起去世祖母床头的老照片。 

原来我们都在寻找某种凭证——像在游乐场的哈哈镜迷宫里,拼命想抓住一片能映出真实轮廓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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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被预设的眼泪** 

地铁闸机吞没月票的瞬间,总错觉听见沙漏翻转的声响。 

那天加班到末班车停运,我沿着护城河慢慢走。对岸酒吧的霓虹灯管在水面碎成星子,忽然看见桥洞下蜷着个裹军大衣的老人。他正用粉笔在地上画棋盘,左手和右手对弈。月光淋在他的白发上,像一场早该落下的大雪。 

手机在这时震动,母亲发来语音:“你爸又把假牙泡在搪瓷缸里忘了戴。”背景音里是《西游记》片头曲。我突然被某种巨大的荒诞击中——我们像被设定好的游戏角色,在“童年-成长-衰老”的固定剧情里,连悲伤都带着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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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蝴蝶振翅时的裂缝** 

但总有些时刻,世界会突然卡顿。 

比如暴雨夜忘记带伞,躲进便利店听见店员哼着外婆唱过的童谣;比如在旧书摊翻到泛黄的信笺,落款日期正好是自己的生日;比如熬红豆粥时,沸腾的气泡突然重现母亲年轻时的侧脸。 

上个月在杭州,我亲眼见着雷峰塔的铜铃在暮色中摇晃。有个穿汉服的姑娘踮脚去够檐角的铃铛,她腕间的银镯与古铃相撞,发出清越的颤音。千年古塔突然抖落沧桑,那一刻的共振里,我分明听见时光发出丝绸撕裂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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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快亮了。晨雾中传来第一声鸟鸣,像一根银针挑破了夜的茧。冰箱停止嗡鸣,手机屏幕渐次暗下去。 

或许所谓“觉醒”,不过是允许自己既在梦里痛哭流涕,又能伸手接住窗外飘来的樱花;是终于看懂父亲珍藏的褪色粮票时,任泪水把上面的年份洇成墨色的花。 

茶凉了。晨光正爬上那些被我们反复摩挲的生活褶皱——昨夜未收的玻璃杯沿挂着水珠,阳台上晾晒的白衬衫微微摇晃,像极了许多年前,母亲在弄堂里扬起的那匹刚染好的夏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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