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将至，一年的缤纷时光已经走到末尾，但还没到完全枯寂的冬。只是秋花将尽，冬天的水仙和腊梅还没准备好，这时，银杏迸发出的灿烂金黄突然间就占据了整个清秋。这样的惊艳登场如同一个性格温顺、不急不躁又满腹经纶的才子，把孕育了一年的文章整理成一首短短诗行，一排排在阳光里闪烁着耀眼光茫。
扬州和银杏的渊源应该很久了，随便走进一座寺、院、观或祠，都能见到一些高大挺拔的银杏树，他们在这些古建筑群里安然自得，寂寥无声，如循世高人，只有深秋时的一片金黄给这些古建筑平添出一股子皇家气韵，让人顿觉端庄肃穆。文昌路石塔寺旁的千年唐代银杏，如今更是成了扬州深秋的形象代言人，的确，那株高耸苍劲的古银杏造型真是别处少见。
当银杏色铺满扬州城，冬天真就近在咫尺了。
每到这个季节，江都水利枢纽迎宾大道两侧的银杏已经黄得接近饱和，多年前，清洁阿姨还得赶早起来清扫满地的银杏叶，不胜烦恼。后来，不断有人拿着相机在她身后追着解释、拜托，阿姨总算明白了有人对这里的落叶比对那些个花花草草还要感兴趣，于是扶着扫把叉着腰一脸想不明白地看着那些人蹲、趴、站各种姿势变换着摆弄那些个长枪短炮。
“黄金大道”上密集种植的银杏枝叶硕大到可以在空中交汇，一眼看去连绵不绝、情深意重。在这个逐渐萧瑟的深秋，站在这片金黄里明媚又温暖。只是这份浓郁维持不了多久，从初黄到金黄的过程里，他们就开始与这个秋天不断告别，深秋风起，那些小扇面一样的叶子纷纷旋转着掉落下来，毫不眷恋、纷纷扬扬，很快就厚厚实实地铺满了一地。银杏最明丽的时间大概只能维持一周左右，简直比樱花还要短暂，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短暂又丰富的生命历程，如惊鸿一瞥，让人更加迷恋。
银杏的果子比银杏叶更早为人熟知，掉落满地的绿色果子需要泡发、清洗，然后去掉外面的果肉，独留洁白的种仁晒干。如果入药，可以止咳、滋补、平喘。我记得外婆以前会把白果放在小火炉上烤着吃，但这东西是不能多吃的，会中毒。姨姐小时候有回偷偷吃了好多，结果导致昏睡不醒吓得一家人惊慌失措。如今，等孩子晚上放自习回来，用牛皮纸信封包裹几颗放入微波炉里，几秒钟，就能听到里面噼啪的爆裂声，待爆裂声逐渐缓慢就可以取出，剥开外壳，吃上几颗绵软、喷香的白果仁，也算冬夜幸福场景的其中之一。
这个从冰川纪一路走来的活化石，人们对于它的喜欢，也有对于生命长久绵延的寄托。不同于那些四季长青的植物，每年冬日，银杏都会用脱尽叶片的方式和这尘世作别，留下光秃秃的枝条直指天际。没有了美丽的负累，它还是那个持才傲物的高人，活得从容旷达、率真自我。
那年，我陪父亲、母亲也去过“黄金大道”，那天的晚霞很瑰丽，那天母亲的笑容很灿烂，那天我拍到一张她和父亲最好的合影。十月里有母亲的生日，对于我，这深秋时的银杏，留给我更多的是回忆和不舍。这世间的美丽繁华总是转瞬即逝，曾经的相爱相守终究会无以为继，而我们能做的只有守住每一个动人片刻，不念过去不畏将来，努力活成最美好的自己。如同银杏，等到明年夏季来临，又会迎来满枝碧绿在风中摇曳，那应该就是它的华丽重生吧！
芷 桐
2017年11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