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何医生的病人
死人潘根良却并没有死,那就不存在凶案,没有案子也就没有凶手,这个被判了三十年的何拉多,自然就提前放出来了,而且还因为误判,国家赔了他一笔钱。
脚下的青石板热得有点发烫,何拉多昂着头看着太阳,太阳炙热的目光也回望他,他身上还穿着冬天的衣服,那是十年前他被抓进去的时候穿的,这使得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何拉多,人们边走边议论,却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跟他说句话,大家都跟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何拉多心里明白,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老实忠厚的何医生了,他是个危险的杀人犯,他把厚厚的外套脱下来,扔了。
何拉多才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他,他只想见一个人,吴姿艳,目前来讲,他还是吴姿艳合法的男人,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她,他很惊讶这个女人居然在他入狱后没有要求解除婚约,她完全可以有这个愿望和权利,但她却没有提,对于这点,何拉多确实有点感动,他觉得她这么做是要等他,要不是有这个女人等他,他这十年牢狱,恐怕是早就熬不下去,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吴姿艳一笔。
何拉多走得很快,远远就看见他家那个吊脚楼,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那吊脚楼一个窗子边上梳着头,他正想对准那人影使劲吼一嗓子,一个人挡住了何拉多的那一嗓子,是吴青红。
吴青红上来就正告何拉多:“如今,你是个清白人,你跟我妹,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我妹要是出什么事,我就找你!潘根良出什么事,我也找你!反正以后这寨子出了什么事,我都先来找你!明白了?!”
何拉多漠然:“这个你放心,我回来只想好好过日子,那个,当年你...”,吴青红打断何拉多:“没有什么当年!我不记得了,我们都不记得了,你最好也不要给我记得!以后只有今天!你给我把今天过好了!明天的事都不要多想!还有,你和潘根良,你们两个人!不许见面!听清楚了?!”
吴青红放鞭炮一样撂下这番话就走了,何拉多愣愣地望着吴青红渐渐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青石板街尾,他倒也希望十来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就这么走过去了。
吴姿艳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把何拉多迎进了屋,然后两人急急忙忙地把十年前新婚夜没办的事给办了,事后何拉多就说了句:“我想把店再开了。”吴姿艳风情万种地嗯了一下,何拉多听懂了,她这是在表达我都听你的,你是我男人你说的算。
何医生的尘封了十年的牙医诊所重新开张了,他花钱让吴青红拉了一队人来吹芦笙,看热闹的不少,看牙的却没有一个。
经过十年前他给潘根良的那一锤子,如今谁还敢把自己的脑袋放心地交到何拉多手里,何拉多每天到点上班,每天都是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诊所呆着,守着他那些宝贝嗯牙科器具,十天了,没有一个病人上门,也就吴姿艳偶尔来送一餐饭。
何拉多坐在诊所门口,坐在他最喜欢的那张红酸枝椅上,晒着太阳,隔壁的田园犬跑过来趴在他脚边,他这十年还真没怎么见过太阳,也没怎么自己一个人安静而随心地呆过,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个常人不能忍受的高温,享受着炙热而自由的空气。
虽然没有病人上门,但他并不需要通过开诊所养家糊口,他的财产足够他在这个村寨过得舒舒服服,他要的只是重新成为何医生,他做了十年的囚犯,如今的日子是他那十年每天都梦寐以求的,这一切都令他觉得很舒服,除了一件事,潘根良还在。
他听说潘根良回来后,智力出了问题,以前很多事都记得不太清楚,甚至把吴姿艳都忘记了,这事他觉得有点蹊跷,他想过,自己要在这个村寨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得弄明白潘根良是不是还记得他,还记得那个晚上和那一锤子,否则,他白天不能放心地坐在门口闭着眼晒太阳,晚上也不能踏踏实实地抱着吴姿艳滚烫的屁股睡觉,他决定要见一见潘根良。
但是潘根良几乎不出门,虽然潘根良家就在街对面,何拉多也几次专门路过潘根良家门口,可就是没碰到他,难道潘根良在故意躲着?这就让何拉多的起了更大的疑心,按常理说,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人,是不会刻意去躲着谁的,他们根本不会去分辨,谁更危险。
何拉多决定去敲门拜访潘根良,他准备了一些好吃的作为礼物,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友好,万一碰到吴青红也有个台阶下,他还要带上吴姿艳,吴姿艳一开始是拒绝的,她之前再怎么淡定故作没事,但真要跟何拉多一起面对潘根良,对她来说,还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天色刚刚暗下来,何拉多就带着礼物牵着吴姿艳往对面潘根良家去了,何拉多注意到吴姿艳穿得很保守,三伏天穿了个长袖格子衬衫,灰黑色长裤,平底奶奶布鞋,这一身打扮太不像吴姿艳的风格,何拉多心里暗笑一声。
吴姿艳敲了很久的门,潘根良才来开门,看见何拉多,潘根良只是愣了一下问他是谁,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何拉多让吴姿艳把他们带的那些好吃塞给潘根良,然后不等潘根良说话两人就进屋了。
潘根良家比较简陋,整个吊脚楼也就三层,一楼本该养畜生现在堆满了废旧,二楼共三间房,锁着两间看上去是荒废了,余下一间潘根良住,里面就一张小床,房间外,狭窄的一个走廊,算是客厅,也是阳台,墙上那张潘根良夸张的帅脸照片还在,只是颜色褪得差不多了,旁边挂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印花龙飞凤舞,镜子下面一张木桌,桌旁靠着墙放了两把椅子,这种紧凑型格局的木楼,在如今的苗家来说,也是很少了。
潘根良把那包吃的放在桌上,坐下,何拉多让吴姿艳也坐下,跟潘根良面对面,吴姿艳发出一个极不情愿的声音。潘根良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人,他记得那天她温柔地给他擦头上的血,要不是这,他才不会让这两人进家里来。
潘根良打开那包吃的,递了两个橘子给吴姿艳,吴姿艳客气地笑一下推了回去,潘根良又加了一根香蕉递过来,吴姿艳又尴尬地笑一下,何拉多说人家给你你就接着吧,吴姿艳瞪一眼何拉多然后接了过来放在桌边,潘根良乐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来是很久没吃过正常东西了。
今天闷热,也没有风,潘根良家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何拉多出一身汗把上衣湿透了,他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找来一张报纸打着扇子,直说热,还问吴姿艳你怎么不热,你热你也把那长袖脱了吧,吴姿艳说我不热,我不脱,额前却在偷偷冒着汗。
何拉多走到吴姿艳身后,给她打着扇子,问潘根良你这家这么热怎么住得下人,潘根良边忙着吃边挤出一句我不热啊,何拉多发现他还真是一滴汗都不见,是不是智力下降了,火力也不够旺了,看他那狼狈吃相,搞不好真傻了。
何拉多还是不放心,他打算试得更彻底一些,他靠近吴姿艳,俯下身,双手滑过吴姿艳精致的下巴和脖颈,来到汹涌起伏的所在,吴姿艳感到气氛不对,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潘根良在怕激怒了何拉多,所以就任由何拉多的手从她衣领往下滑,然后解开她长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潘根良停住了吃相,吴姿艳胸前的紧绷扣子在他眼前一颗一颗地爆开,每一颗都令得他表情一拧,直到何拉多把吴姿艳整件衬衫褪去,露出里面紧束薄透的浅粉色背心,吴姿艳从来不喜欢穿内衣,以至于现在胸前白皙水嫩的沟壑和轮廓显露无余,岁月并没有带走吴姿艳的姿色,反而成就了她女人的韵味,吴姿艳不自在地晃了一下身,积攒了十年的春光从她背心里呼之欲出,对面的潘根良看呆了。
何拉多一头的汗,他一直盯着潘根良的反应,眼都没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哪怕一秒钟的真相,他来之前就想好了,只要看出一丁点潘根良是在装傻,就毫不犹豫地再给他一锤子,然后第二锤就给吴姿艳,这次绝对不允许出岔子,等他俩死透了就一并埋到那个洞里,然后自己带上所有的财产远走高飞,想到这里他摸一摸藏在腰间的敲牙锤。
吴姿艳的汗水已经把浅粉色背心湿透了,这景象真是比什么都不穿还要诱人,可以想象,潘根良眼前的画面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想要犯罪。
潘根良的手颤抖着按住桌子角,把自己身体抬起来,慢慢靠近吴姿艳,他眼前那香艳的画面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的脸甚至感受到了来自对面这个半裸美人的体温,他的鼻子也闻到了从吴姿艳身体发出的特有的汗味,一旁的何拉多握紧了腰间的敲牙锤。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刺鼻酸臭味击溃了何拉多紧绷的神经,随着一阵不堪描述的声响,这股臭味填满了整个屋子,潘根良居然拉了。
吴姿艳尖叫着捂着鼻子甩着身体跑了出去,何拉多俯身看了一眼潘根良身下的一滩污秽,干呕了一下,摇摇头叹口气:“罢了,潘根良,我看你是彻底废了。”丢下这句话,何拉多走了。
墙上那张帅脸照下边,潘根良趴在桌上目光呆滞,橘子香蕉滚了一地,点缀了那一滩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