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有四个子女,两男两女,看着是一个幸福家庭应该有的样子!我妈呢是我外婆最小的女儿,从小没少受哥哥姐姐们的照顾,养成了一种依恋中又带点跋扈的性子。当然我这里并不是要讲我妈,而是通过她来讲讲她唯一的姐姐,我那个苦命的姨妈!
过去在农村,村里的老人常常讲“老大憨,老二奸,家里有个坏老三”。老二通常是家里最被忽视的那个孩子。不管我姨愿不愿意,她都成了那个最不被重视的老二,成了那个永远在付出的老二,成了那个一辈子都在照顾家里人的最普普通通的老实人!小小年纪就开始操持家事,带弟弟看妹妹,打谷子,掰棒子,摊煎饼,蒸馒头……好多好多在我看来都是她那个年纪没法办到的事情,她却做的又快又好。他的长兄去了北京当兵,她就成了那个家里最大的孩子,帮我的外公外婆拉扯着这一大家子!等到成年了,她也有了自己的家,她的丈夫是父母之命定下来的,她既没有反抗父母的胆量,也找不到其他的出路。总之,我姨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再然后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度过了一段现在在我看来虽然清贫但却美满幸福的短短的十几年!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依然会为那时候的时光感到幸福和温暖!因为在我的表哥出生后没几年我就出生了,我有幸和他一起度过了我们的快乐童年。
我妈即使结了婚,她的姐姐依然在照顾她的生活。即使我姨自己的家也很不宽裕,她仍旧做到了长姐所能做到的全部。我从小就在我姨家混吃混喝,走的时候还得拿着好吃好喝的回家!那时我姨会一边笑骂我:“真是个外甥狗子”,一边往我怀里塞满吃的!啊!现在连那么香甜的回忆都掺杂了苦涩的味道,钻到人的心尖上,苦味悠长,心痛难挡!
是啊,接下来我要讲的,就是我姨苦涩心酸的后半生!我有时候在想,老天怎么会把这么多这么多的苦难降临到她一个这样平凡的女人身上!她一次一次的被老天开的玩笑伤得体无完肤,又一次一次的挣扎着活下去,直到她再也挣扎不动……
我的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懵懵懂懂的,只觉得我很想他,但他再也没有抱抱我了!我外公的子女处理完他的后事就一心一意的照顾我的外婆,我外婆得了脑血栓,被她的子女照顾了30几年!在这30几年里,我姨被命运捉弄了一次又一次!
我的表哥,小名文平,寄托了父母多少的希望呀!我打小就跟他混在一起,被他欺负了,那没关系,我一定会去给他告状,然后就会看到我姨抄起苕帚撵着他打,文平哥哥就围着家里上上下下的躲,边躲边朝我做鬼脸,我就回击以鬼脸!我多想让他就这样陪着我长大,他会有自己的妻子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姨膝下会有孙子孙女绕着她追赶打闹,她会有多么幸福呀!想象就是这样,让人饮鸩止渴,无法自拔!那是一年夏天,我印象里最冰冷的夏天。我现在回忆起来,总觉得小时候的夏天,风徐徐吹来,小孩子们一点也不觉得热,记忆里蝉声,蛙声一片,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雪糕的香甜!我那个可怜表哥,跟着其他的男孩跑到水边游泳,他却让永远的留在了他的12岁!家里人到医院太平间接他回家的时候,我去了,我用脸贴着他冰冷的手,从此那年的夏天的冷就刻在了我心上!
我姨一下子就失去了活着的心气,那是我形容不出来的一种绝望。整个人被抽空了似的,只剩一个外壳在人间游荡,心魂早已追着她顽皮的儿子走了,任我们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让她好起来。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能让人起死回生。我姨她没有被时间治愈,她只是慢慢学会了封存记忆,刻意不去想,让自己变得忙碌,她与自己较劲也与老天较劲!
后来,大家都劝她,再要一个孩子吧!你还年轻,再要一个吧!我不清楚她是下了怎样的勇气再要一个孩子,做了多少的思想准备才能真正再去要一个属于她的宝贝。过程之艰难痛苦她全部都咬牙坚持,仿佛这样就会赢过老天!她的坚持换来了一个健康的男孩,从此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的孩子,真真正正就像眼珠子似的保护着!以至于我的小表弟在他成长的许多年里,都没有什么自理能力,人虽然很善良,却是个大宝宝一般的人物!大家又都劝我姨孩子不能这样养,会养废的。她内心其实很清楚,但她却永远无法放开她的手了!
在她慢慢变老的这几年里,老天还是不放过她,或许是在我文平哥哥去的很多年里,我姨忧思过度,她又患上了很严重的心脏病。医生说是遗传,兄弟姐妹几个都没有,就我姨得了心脏病,大大小小的手术都做了,天天吃很多药。可她还是拼命的活着,为了她的老二,她唯一的寄托。我姨拼了命的赚钱,不,应该是不要命的赚钱!昼夜颠倒的忙碌,一天只睡3、4个小时,可能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病好不了了,也可能就没在意过她自己这个人,她身体愈发的差,医生让她在家静养,连路都要慢慢的走,或许能多活几年,可她从不听家人的劝告,医生的话只当放屁,一心一意的挣钱,只为了给她的老二多挣点钱!这几乎变成了她的执念,一味的付出,但却从来不管我表弟需不需要她这样不要命的付出!
我永远记得2019年的4月1日,我姨倒在了她的家里,手里是没来得及吃下去的药!这个苦命的女人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与她的大儿子团聚了!她这一辈子从来都没为自己活过,平凡普通,却又历尽坎坷。我不知道她倒下去的瞬间脑子里会想些什么,后悔吗?或许也是解脱!
前两天,我带小儿子回老家去看他的姥姥,经过我姨的老家,他朝着那个门口歪歪扭扭的走过去,喊着“姥姥,姥姥”,我的眼泪瞬间就留下来!我亲爱的姨,你如果还在,我该多幸福呀!可是我,却永远见不到你了!!!
大家呀,珍惜家人!珍惜你深爱的每一个人!像我这样,再想她,她也回不来了!
以此文章纪念我的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