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几处歌声丽。蓦然旧事心上来,无言敛皱眉山翠。
外面的天色渐暗,一幢木质的三层高楼,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装饰华丽典雅,名唤:“小楼听春雨”,此刻楼中层层亮起灯光,淡黄色的光从纸窗中透出来,风光无限美好。楼下车马喧嚣,人声鼎沸,几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轻倚在楼门前,不断地向来往的人们搔首弄姿,招呼搭讪。
虽然刚刚入夜,但是小楼里的多数客人都已喝得醉醺醺,迷迷糊湖地神智不清。但是在靠近东窗边上,有一桌酒客,已从正午喝到入夜时分了,神情显得依旧意犹未尽,而且也没有一点醉意。
然而说是一桌酒客,倒是与事实有些出入,因为真正饮酒作乐的是两名男子,剩余五六个女子,都是小楼中有名的陪酒劝酒歌舞妓。
这两名男子中坐在中间的那名男子,年纪约有四五十岁,体态肥胖,红光满面,身上衣物光鲜抢眼,后面还站了一个奴才,很有个大财主的样子。而他的右手旁坐了一个青年男子,年不过三十出头,身形挺拔,相貌堂堂,虽然脸色泛红略有醉意,但是双眼依旧精湛有神,一看便知是相当精明干练的人物。他们两人两边各坐了有两三名女子,状态娇媚,频频劝酒。
那青年男子从中午到现在,不知喝了多少,虽然酒量还有,却终于说道:“韩大哥,不行了,小弟认输,小弟认输啦,不喝了,不喝了。”那中年胖子笑道:“李贤弟何出此言?是嫌老哥哥招待不周吗?”那姓李的青年男子道:“韩大哥招待我在这小楼吃住了三天啦,这小楼的名号天下皆知,花销更是销金毁银的,小弟已经吃掉哥哥不知多少银两了。哥哥这会儿说自己招待不周,不是折煞小弟吗?”
那姓韩的胖子笑咪咪地道:“既是如此,那还跟我客气什么?莫非是这些姑娘不合你的意,还是她们照顾不周?我叫人通通换下去了。”此言一出,两人身旁的莺莺燕燕,有的立刻发起娇嗔,佯怒撒娇,有的马上软语央求,投怀告饶,是各有各的风情,各有各的媚态,绝不相同。那姓李的青年看上去虽然颇有威猛之意,但是面对女色似乎一愁莫展,见这群风骚娘儿们柔柔软软地挨擦过来,也只有任凭宰割的份,当中便有女子满满地斟上一杯酒,让这位姓李的青年喝了下去。
那韩胖子哈哈大笑,说道:“曼玉,真有你的,有赏,有赏!哈哈哈!”那叫曼玉的姑娘喜出望外,从韩胖子身后的从人手上接过一锭银子,笑吟吟地道:“谢谢韩爷赏!”
如此一来,其它的妓女可就不依了,立刻围上韩胖子,投怀送抱,大献殷勤。韩胖子道:“你们别理我,谁能让我李兄弟开心,谁就有赏。”众女会意,又纷纷转回伺候姓李的青年。那姓李的青年跟着嬉闹了一阵,又喝了不少。
那韩胖子鉴貌辨色,发觉他这位把兄弟确实有些异样,始终放怀不开,便关心道:“贤弟,我瞧你还真有些疲累的样子,难道身体不适吗?”李姓青年苦笑道:“不瞒韩大哥说,咱们从前天晚上喝到现在,小弟还真是有些倦了。”韩胖子将脸一扳,道:“你还不是跟我客气?我虽喝得多了,可也还没醉。咱们去年也在这里喝酒叫姑娘,一共连喝了七天七夜,老哥哥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李姓青年越发笑得苦楚,说道:“小弟体力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是不成了。”韩胖子道:“你年纪轻,又是练武之人,越练功夫只有越高深,劲力越强,哪里体力会一年不如一年?”转头跟一个青衫妓女道:“青霞,昨晚你陪了我李贤弟一宿,怎么样?‘青云七子’的功夫如何?名不虚传吧?哈哈哈!”说到功夫二字时,挤眉弄眼,语音强调,意在言外。那叫青霞的姑娘脸上一阵飞红,撒娇道:“哎呀,人家不来了……”说着,伸手在李姓青年的腰上偷偷捏了一把,斜看着他,眼中尽是无限温柔。那李姓青年苦笑道:“韩大哥取笑了……”
那韩胖子瞧着有趣,欢笑声中举起了一杯酒,方才就口,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原本喝到嘴里的酒给洒了出来,口中同时说道:“对了,对了,我想到了……”两旁的姑娘连忙掏出手绢,在韩胖子胸口来回抹拭。
李姓青年关心道:“大哥小心,别呛着了!”韩胖子咳了几声,缓过气来,笑着续道:“唉呀,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般疲累了。说穿了,不就是玩腻了嘛!是不是啊?哈哈哈!”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姓青年不置可否,讪讪地笑了一笑。韩胖子这下子笑得更爽朗了,说道:“走走走,我知道有个地方一定合你的意。”说着便要起身。那众女听了可紧张了,拉手的拉手,抱腿的抱腿,纷纷说道:“韩大爷、李大爷别走呀,我们这儿还有你们没尝过新鲜的玩意儿呢,可千万别这么走了。”有的更道:“李爷,我新学了一样功夫,你只要不走,我马上让你瞧瞧这新花样。”
那李姓青年尴尬无比,他既想跟这些千娇百媚的姑娘保持好关系,又想跟着韩胖子去瞧瞧他所说的新地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韩胖子是为了招待李姓青年,主随客便,见他颇为心动,更加明白自己所猜不差,拉着李姓青年,说道:“走走走,算帐,算帐!”
那群莺莺燕燕这下更急了,有的赶紧使出浑身解数留人,有的便赶紧高喊:“妈妈,妈妈!韩大爷要走啦!”
那老鸨在另一头招呼客人,一听说财神爷要走了,心想那还得了,这一回可是韩胖子多年来,在樊楼逗留游玩最短的一次,不用说花的银子当然也就少了。当下二话不说,撇下身边的客人,立刻向前拦来,笑吟吟地道:“哎哟,韩大爷,怎么这么早就要走啦?不让牡丹多陪你一会儿?”
韩胖子道:“我李兄弟老觉得不能尽兴,反正你这里我们常来,我带他出去尝尝新鲜。”老鸨赶忙道:“要尝鲜干嘛不早跟我说呢?我们上个月才又来了几个新的姑娘,还没见过客呢,你再坐会儿,我这就叫她们出来。”韩胖子赶紧阻止道:“妈妈,你知道我从不爱来这一套,弄几个来哭哭啼啼的,扫兴又没味道,哪里还有什么兴致?我说的新鲜,是要去别的地方。”
老鸨笑道:“放眼这汴京城里,我们小楼可是最大的一家,所挑中的姑娘,更是千中选,万中挑,别的地方最多只能拣拣我们挑剩的,韩大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这会儿还要往外跑,那不是反了过来吗?”韩胖子亦笑道:“妈妈难道不知道,最近才闹得满城风雨的‘春风楼’吗?”
那老鸨在这一行的打滚了十数年,早已是个中老手了,这汴京城里所有大大小小的妓院,不论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一概都逃不过她的耳朵。韩胖子说的春风楼,不过是一家在陈州门水门外,蔡河河畔的一家小妓馆,老鸨根本不曾把它放在眼里,不过这会儿听他这么一提,回想起来,好似真的听过春风楼在几个月前颇有些骚动,只是后来也没听过对方大发利市,就没搁在心上,如今想要回想起那件事情,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韩胖子未待老鸨回答,直接续道:“听说这春风楼从扬州来了一位姑娘,那天在春风楼露面,现场挤得是水泄不通,看过的人都传说,此女貌若天仙下凡,堪称国色天香,举世罕见。”他这番言语既说给老鸨听,也说给李姓青年知晓。那李姓青年听了,不禁悠然神往。
老鸨可不服气了,说道:“就是几个人说说,也不见得准。再说接下来,也没听说这个姑娘有什么好评流传,说不定是名实不符,人人后悔不及。韩大爷,你既然这么向往,怎么没有先去探探虚实呢?”言词颇有酸味。
韩胖子摇头道:“非是我不去探明虚实。这位姑娘公开露面的那一天,我恰好不在城中,回来之后偶而听朋友谈起,当时便心痒难耐,晚上就特别跑了一趟。不过这位姑娘有她特殊的规矩,非金银珠宝所能破例。我明显于资格不符,只好摸摸鼻子回家了。”
那老鸨道:“这出来做生意,不就是图个金银财宝吗?还有金钱摆不平的姑娘,这春风楼的妈妈,也太不称职了。”韩胖子道:“所以这就是你不懂得地方了,要不然为什么特别?又为什么新鲜?我又为什么非带我兄弟去不可呢?”老鸨瞠目以对。
李姓青年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有什么条件规矩,连大哥都没有资格,小弟又如何高攀呢?”想他这位义兄为人虽然慷慨,挥金如土,但是也好面子,那天特别到群芳楼寻乐子,不知为何碰了一鼻子灰,当时场面必然尴尬,自己这一趟贸然前往,如果对方反而买自己的帐,那不是当场给义兄难看?心下踌躇起来。
韩胖子笑道:“说真的,我还真的有些不甘心,不然其实我早该让你去试试了。这位姑娘所开的条件,我不但刚好都没有,没有个五年十年也准备不起来,所以只好放弃了。但兄弟不同,这是天生的本钱,命中注定了你可以一亲芳泽。”
这一番话,说得李姓青年不禁心痒起来,其它在一旁的姑娘包括老鸨,听到这里,也都急着想听听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条件,居然这般古怪。众人都知道韩胖子定然会接着说,于是也就很有默契地无人开口询问。
果听得那韩胖子顿了一顿,接着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原来这位姑娘会武功,所有想要跟他共度一宿的人,必须要在任何一样拳脚兵器上胜过她,才有那个资格。还有,在上床温存之前,除了要百两银子的夜渡资外,还必须将胜过她的那一招式传授给她。哈哈哈,老弟,你哥哥我做生意虽然通吃黑白两道,但是这场子外的事情,一向都是你帮我打理的,我就那两下子,如何打得过人家?所以这个心愿,还是得落在兄弟肩上,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哥哥有钱出钱,弟弟有力出力。顶多事成之后,你将那夜晚的情形,详细地给哥哥分说分说。想那练武的女子身手敏捷,说不定花招百出,兄弟武功不凡,若能整治得她开口求饶,岂不是韵事一桩?”说着眉开眼笑伸肘撞了李姓青年一下。那众姑娘听他说得露骨都掩着小嘴嗤嗤笑了起来。
那李姓青年更是听得全身血脉贲张跃跃欲试。韩胖子道:“妈妈你瞧我这兄弟在这里哪有这般神情?看样子你是留他不住了。”那老鸨见情势已定也不好强留客人只道:“年轻人爱尝新鲜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事妈妈看得多啦姑娘家就是要温柔多情善解人意。哗众取宠特立独行终不能长久。”
李姓青年唯唯称是一颗心却早已飞到春风楼去了。两人结帐会完钞出来韩胖子先让下人先回去自己领了李姓青年前去。路上韩胖子与李姓青年说道:“有关于银子的事情我来替你落不必操心。你只要全力以赴上了那婊子就算是给我出气了哈哈。”语意淫秽。李姓青年笑道:“大哥放心小弟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人一路上说着疯话天黑之前已来到了春风楼外。原来春风楼原本只是家中小型的妓馆,但是自从那位扬州姑娘来后便名声大噪,生意也好的爆棚,虽然目前还是比不上城中像小楼那般大规模的酒楼瓦肆,但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独特之处,往后不出意外也是小楼第二了。
韩李两人走进门内,麻溜的龟奴伴当早已上前招呼。韩胖子直接说明来意那伴当会意领着他们两个走过后堂。不久穿到堂外原来那后堂外便是蔡河河畔河畔处有一块整理出来的空地一面临河另一边则挨着楼房。李姓青年但见临河的一边搭起了一座长四丈阔三丈的擂台擂台的四周各点火炬将整个擂台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擂台前早有十几二十个人站着等候看样子也都是来向这位姑娘挑战的。
伴当领着两人找了个空地站着随即问道:“不知两位爷是哪一位要上台?还是两个都要上?”韩胖子道:“就我这位兄弟上台。”伴当道:“是。”转向李姓青年问道:“请问这位爷高姓大名?小的好报上去。”李姓青年道:“我叫李勉。”伴当道:“原来是李大爷。非常抱歉小的得先跟李大爷收十两银子。”李勉一愣看着韩胖子。
韩胖子微愠道:“怎么跟上回来时不一样?”
那伴当道:“这是新规矩最近有些客倌先报了名事后又反悔。云姑娘为此很不高兴。”
那李勉心道:“原来这姑娘姓云。”
韩胖子不悦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会是那种人?”
伴当倒是不卑不亢地接口道:“爷请息怒,小的也只是奉命办事。”
忽然间前方锣声响起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敲着铜锣进来一直走上擂台上站定这才止锣朗声说道:“让各位爷台久候了。今天一共有七位爷报名要来一睹云姑娘的风采……”
那韩胖子听到这里才赶紧从怀里摸出两只十两重的大元宝来交给那伴当说道:“这一共是二十两其中十两你和那个台上的小哥自己分了赶紧将我李兄弟的名字填上去快去!”说着推了伴当一把。
那伴当无奈走上台去却将两只元宝都交到台上的那个少年手里附耳低语了几句。
只见少年抬眼瞄了一眼台下韩李两人,顺手就把银子揣兜里了,伸手从背后掏出两个手帖,交给伴当,伴当轻车熟路的转交给了韩李两人。
“各位爷,现在有八位爷想要一睹云姑娘的风采,还有其他爷要报名吗?没有的话比试现在开始,请各位爷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