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五义》评书:马岐版《龙图奇侠传》第六十三回:结金兰赠银投亲

话说只见门帘一挑,进来一个人,雨墨定神一看,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穷儒生一一金相公。进}门就喊道:“颜兄啊,干吗住这里啊?这里又脏又臭,不是咱们待的地方。”雨墨一听心说,你穿这身儿住这儿才合适呢! 颜生脸一红,不能说自己没钱,只好说道:“哎呀,金相公,我找了半天店房找不着,道路又不熟,无意中走到此处,在此处打店。”“不要在这里住啦!掌柜的,多少钱呀?”掌柜的说:“还没住呢,不要钱。”“来来来,颜相公跟我走,雨墨啊,拿着东西。”雨墨一想,得了,活该了,将就将就吧。“相公爷,咱们走!”心说,反正是没钱了,到时吃完喝完仁人搁在那儿,谁也跑不了!想到此把心一横,牙一咬,一跺脚说:“走!”

雨墨随着颜公子,跟着金愁叔,出了起火小店,就直奔旁边的大客店了。金憋叔说:“来来,随我来,就是这个店。”抬头一看,是个坐北朝南的门脸儿,叫太和店,蓝匾金字,门口挂着大幌子,一拉溜五间大门脸儿。店小二正在门口等着,金生说:“我的客人到了,收拾干净了吗?”小二忙说:“按您的吩咐,收拾好了,您要的是五间上房呀。”雨墨一听,好!这回加倍了,住五间啦?伙计头前领路,三人后边跟随着到了里院,屋子宽大,院子豁亮。中间儿三间是客厅,一头一间是卧房,进屋一瞧,八仙桌子、太师椅都是硬木的,擦得铿光瓦亮,茶具都是江西瓷,墙和顶棚都是新糊的,雪白明亮,墙上挂着挑山、对联。

颜查散主仆二人洗漱完毕,伙计给沏上茶来,金生说道:“颜兄,你看这太和店如何啊?”“啊,很好!”“这里是双义镇,又是太和店,我想借这两个吉利的名字,向仁兄高攀一步,结为金兰之好,不知颜相公意下如何?”颜查散听了面带喜色,“金仁兄,你我是相交不久,我总觉得一见如故,真是三生有幸! 若能跟金相公结为金兰之交,那真是高攀了!’’“哪里,哪里!你不嫌小弟我穷吗?”“哎,交朋友哪有穷富之分。”“吾要与仁兄学一学当年的羊角哀左伯桃;要学一学俞伯牙钟子期之交。”颜生说:“正是!但愿如同管、鲍之好!”他们所说的都是古代交朋友最有名的,鲍叔牙管仲相交,二人做买卖都拣赚钱少的那份抢,鲍叔牙做了宰相反倒推荐管仲为相,没有丝毫的嫉贤妒能之心。

金生又喊道:“堂信儿啊!堂馆儿。”伙计忙跑过来问:“相公,您有什么吩咐?”“现在天色尚早,我们不忙吃饭,你先去给我准备样东西,一定要办好!”“是!是!”“我们两个要拜把兄弟,你要准备老爷码子,天地码子(老爷码就是关云长的像,天地码就是天神和地神),三牲祭祀。”伙计高声说:“话您道喜啦!’’是店都愿意有这喜事的。在店里结婚,在店里拜把兄弟,伙计们高兴,他们好多得赏钱啊!

伙计出去准备,不大会儿功夫各种东西准备齐全,就在当屋里摆开了香案,供上神像,填上了金年普,填写两张,每人互换一张,写上年,月,日,家住哪里,姓甚名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荣辱与共,肝胆相照。论大小,颜查散大,金相公小,面对神像称兄。金相公同颜查散叩了三个头,颜生用手相扶,“贤弟免礼。”此时来了很多伙计,看热闹讨赏钱。金生说:“赏你们每人银子一两。我赏一两,颜相公赏一两,可是得先欠着。”这给赏钱还有欠着的呢?“来啊!酒席伺候!

下边伙计准备酒席不提,再说雨墨也得过来行礼啊,问道:“我叫金相公什么呀?”颜生说:“你叫他叔叔。”雨墨往那儿一跪时要叫,金相公一摆手说:“先不要叫,我有一个毛病。叫我叔叔头里要加一个五字,我在家里行五,要叫五叔。”雨墨说:“这是怎么论的?应该叫您二叔啊!您是跟我家相公拜把兄弟啦!”“不是,我的叫法要从家里论。”“好,五叔在上,孩儿有礼!”“好啦!给赏钱。”雨墨心说,这辈子大概您也给不了我啦!是啊!那么多赏钱您全欠着呢。颜查散也乐了,没钱就别瞎赏啦,瞧我这兄弟。此时酒席已到,还是跟前两次用饭一样,雨墨也不插言了,匆匆地吃完了饭,雨墨到外边把伙计都叫来,“你们都过来,都过来!反正吃也一样,不吃也一样,你们听我的,把酒席抬出来,把你们太和店的小二里里外外全找来,酒菜同桌而食,是我们相公跟我的一点儿敬意,怎么样?”伙计们齐声道谢,这回大伙儿可开斋了,小雨墨跟他们坐在一起喝了个痛快,吃了个饱!

今晚雨墨也不看着金相公了,自己倒下就睡着了,金生跟颜生并没有睡,推心置腹地促膝相谈至二鼓方才安歇。次日清晨,颜生起来漱洗己毕,雨墨到西间屋叫金相公,金生伸个懒腰,站立起来,刚往外一走,雨墨拦着,“今儿您忘了说点什么啦?您怎么没唱那‘大梦谁光觉’呀?”“嘀,这首诗我以为你念呢,你没念我也忘了。”此时店小二由外边进来,拿着账单,这回钱可多,连三牲祭礼在内的各种费用是有三十多两,金生说道:“拿来我看。”雨墨把账单递过来,金生看了看说:“哎呀,不多,不多!连赏钱得给你们五十两啊!”说到这儿,他在椅子上坐下,坐在这儿晃悠身子,雨墨心说,您别晃了,都散黄儿了,晃半天也晃不出钱来呀。金生又冲伙计说:“你不要着急,一会儿就给你店饭账!”雨墨暗想,五叔这是犯病胡说呢!

正在这时候,外边来了一匹马,马上坐着个穿青衣的十八九岁的家将,透着阔气,行至门首,跳下马来,问门口的伙计,“劳驾您这儿是太和店吗?”“不错,是太和店!’’“里边住着个金相公吗?”“金相公,有啊,昨天跟颜相公拜的把兄弟呀!衣裳穿的挺破的!”“对,正是!住在哪啦?”“他住在里院。”“好,你带我前去!’’由伙计领路,家人跟着往里走,进了后院,来到了这五间上房门口,家人喊道:“金相公可在这屋吗?”

雨墨隔着帘子看见了,见这家人这么阔气,心说他绝不是我这屋的人,就见金相公说道:“哎呀,你来晚了,怎么这时候才来呀?赶紧给我进来!’’一声喊唱,家人马上撩帘走进屋中紧走几步,撩衣落跪,口中说道:“员外爷在上,我这儿给您行礼了!我来晚了点儿,可我始终查不出您到底住哪?”“你呀,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要被卖到这里啦!我卖到这里不要紧,我的好朋友颜相公也要押到这里,连小雨墨也跑不了的!”家人行完礼站起身形,把包袱放在桌案上打开,嘴里说道:“银两都给您带来了,请员外爷查看!”雨墨和伙计都看傻了眼了,桌上堆着跟小山儿似的,全是银子。就见金生拿起一封打开,取出一块足有五十两左右,“堂馆儿啊,这块够不够给店房开赏钱的?”“哎哟,有富余,多谢!多谢!”“下去把账给我清了。”伙计连声道谢,回去清账目不提。

金生又转过身来对颜查散说道:“兄长,你我既然拜了兄弟,就不要客气,兄长这次不是先要来双星镇投亲吗?您一定要听小弟的劝告,买些华贵的衣服,要好一点的,要备一点贵重的礼品,望看您的舅父,才是正理,有这么句话,远看衣裳近看人啊!雨墨,这些银两替你家相公收好!”伸手递给雨墨几封银两,足有二三百两,雨墨接过来非常高兴,有了钱就会好办了!金相公又对他说:“你要记住,第一把钱带好,不要丢了!第二,该花的钱一定要花,不要舍不得,知道吗?”雨墨点头答应,赶紧把银两收起来,金生又笑眯眯的说道:“雨墨,赶紧把当票子拿出来,交给我的家人,让他去赎当。”雨墨一听,哟!他怎么全知道呀,把当票拿出来,递给金相公,金生把当票交给他的家人:“你要快一点,事不宜迟,马上去赎当。”家人接过当票,急速出了西门,不大会儿功夫就把当的东西都赎来了,把衣服交给雨墨,重新包好。

金生又拿起一些银子,足有三十两左右,“雨墨呀,你叫了我声五叔,五叔也没疼你,还该你赏银呢!咱们两次一次补,来来来,带上这点儿,买身衣裳穿。”小雨墨跪下叩头,眼圈都红了,“多谢五叔!”心中暗想,全怪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还瞧不起人哪。怪不得整桌的酒席都没动呢,敢情金公子都吃腻了! 这才叫别看有钱穿的破,不为装穷就为乐!小雨墨把银子接过来,掂了掂,可真不少!我放在哪儿呀?搁哪都不放心,干脆放这吧!顺手就放在自己腰眼儿后边的一个小钱袋里,钱袋连着裤腰,只要裤子丢不了,银子就丢不了。您注意往后听,雨墨这锭银子可有大用。

金相公对颜生说道:“你我昨夜晚一番谈话,可称是换心知己呀!你我既成生死之交,那就无话不说了,兄长此番进京,一来是去投考,二来是去投亲,据您说您这门亲戚多年不见,有这么句话,‘白马红缨彩色新,不是亲来强做亲。’把话说白一点,就是远来看衣,近处看人啊!所以兄台一定不要怕破费,换上几套华贵的衣服,再买两匹肉满膘肥的高头大马,这样你投亲,我想贵戚就绝不敢另眼看待了,这是小弟的一片冷言,请兄长三思之。”颜生点头,“贤弟指点甚是!”“来,叫堂棺儿再准备一点儿离别之酒,你我痛饮一番,咱就各自上路吧,因为我到镇南还有一点儿事情。”家人叫伙计又准备了些水酒和点心,主仆几人一起用,吃完喝完,收拾行装,出离了太和店,就在东镇口各自告别。虽然是暂时的分离,可各自的眼圈都红了,都有些难割难舍之意,小雨墨流露出含泪难别之态,颜生主仆二人目送着这位金相公走远之后,这才奔大路走去。

二人走过一镇,又来到一镇,正赶上三、六、九的集市,街面上非常热闹,雨墨说:“相公爷,咱们得买马呀,这儿离东京还远着哪!”颜生说:“ 好,那咱们就挑两匹。”小雨墨还真会挑,左挑右选,选中了最好的两匹高头大马。“赶考的日子还远着呢,不需急着赶路,买这么好的脚力有什么用啊?破费这么多银两。”雨墨抖了抖胆子,又跟公子爷争辩几句,“相公爷您怎么这么说啊,金相公嘱咐您半天,给了咱们这么多银子,该花的就得花,这么些盘费,怎么也花不完啊。”“雨墨,你年纪尚幼,‘懂得什么,金相公并不是万贯缠腰,虽然他有些银两,也是他节衣缩食省下来的,人家慷慨赠咱们盘缠钱,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友情,岂能用他人之财任意的挥霍呀!长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想有时啊!’’雨墨一听,这倒好,这么会儿您变成日子姥儿了!比我还能算计。“那您说,不买这两匹怎么着?,’’就买这一匹!”“就这一匹呀?”雨墨一看颜相公指的这匹马,都老掉牙了,骨瘦如柴,一问价倒很便宜,雨墨想,买它就买它吧,到时候您就知道人家金相公说得对啦!

结果商量了半天,就买了这匹瘦马,这才上了路。平常行走,都是公子爷落坐,雨墨牵着马在地下行走,遇风雨天气赶路之时,二人双乘坐骑,一路之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一天清晨,己然行至东京汁梁管辖的祥符县一带,随走随打听,来到了双星镇,雨墨说:“公子爷您看,这儿我认得,这叫双星桥,过了双星桥往东一拐,就是双星镇。”找来找去,就在双星镇镇南有一条胡同,叫双星巷,一号门就是柳家的大宅院,这片宅子可真不小,青石台阶九蹬,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门后栽着榆、柳、桑、槐,红院墙虎皮石的下基,门楼上有风灯,门前放着拦凳。大门关着,看这势派在双星镇算头户人家。

雨墨让公子爷靠后,走上前叩打门环,呼唤多时,里边出一个老家人,青衣大帽,问了一句:“这小孩你找谁呀?”“劳驾跟您打听打听,这儿是柳家吗?”“这儿正是柳家!”“您给回察一声,现有常州府武进县榆林镇颜相公前来拜见舅父大人!”“好,您主仆略候。”老家人“吮当”一声把门关上,转身往里走。雨墨心里很不痛快,告诉你了我们是表少爷,不让我们进去,给我们关在门外边了?一蹲就是一个时辰,天快巳时了,也不见门里有动静,雨墨说:“公子爷,这老家人他瘸啦?走不动了,拉了胯啦?回享个事情这么半天没有消息?”颜生说道:“哎,少要絮絮叨叨,人家的院子深,耐心等着吧!”

正在这时,门开了,老家人走出来,满面堆笑,“哎哟,对不住,对不住!表少爷让您多等,老奴我腿脚不便,耽误了时间,员外爷有请!”雨墨忙说:“多谢!”老家人头里走,主仆二人后面跟随,进了院门,穿过了两道天井院,就到了中院,真是房挨房,院套院,大屋深宅啊!来到东书房,家人一声喊:“颜公子到!”里边吩咐一声“有请!”家人挑帘笼,颜生和雨墨进到书房,书房之内陈设讲究,富丽堂皇,太师椅上坐着柳员外,五旬开外,戴一顶米黄色的五棱员外巾,上有金万字,穿一件米黄色的对襟员外髦,下摆绣着福寿临门,粉红色的中衣,粉底皂靴,一部胡须,黑多白少。雨墨仔细一看,心说,长得还真有点儿像柳家老夫人,要不怎么是亲哥俩呢!

颜生上前给舅父大人参大礼,柳洪用手相挽。礼毕,查散说:“舅父大人,儿想到后堂拜见舅母。”只见柳洪一摆手说道:“哎,这些日子你舅母有些身体不爽;改日再见吧!”颜查散一回身,从小雨墨手里接过书信,双手奉上递与舅父,“家母有书信一封,请舅父过目。”柳洪接过来一看,知道是他母亲的口气,颜生所写。信中的内容是:你的外甥要在你处居住,等候科考,往下就是提到完婚之事。把信全看完了,柳洪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只是点点头说:“好吧,既然你在此读书,我到后边给你安排住所,寻一个安静的所在。”“多谢舅父!”柳洪言罢带着家人出离书房,可又把这主仆给蹲在这儿了!

欲知怎样安排颜查散的住所,请听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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