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熟悉而久远的歌声缓缓流动在市街小巷,不经意间窜入人耳,匆忙的脚步随着旋律也渐渐放慢了。这声音像罂粟,染血的几分美,啮噬着我的心,也让我反刍着《平生欢》。
平生欢歌,欢如平生。却似阿桑的《寂寞在唱歌》透露着悲伤和无奈的滋味。
再一次触碰堇年的文字,在候车厅里,首页第一句“这么多年,有些事像一只插销,死死地别在心门上。锈了之后,里面的打不开,外面的进不去”,似有张爱玲的神采,只那一句,足以撼动我的心,于是就这样一发不可收地被她的故事牵绊。
她的笔端,有属于80后的独家记忆,在那个中国社会与家庭结构发生深刻变化的年代,国企的厂子宣告死亡,独生子女家庭开始出没,买卖妇女儿童猖獗开来,中国期货市场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92年的成都红庙子金融街走向鼎盛,等到80后上大学,时间来到新世纪,官二代、富二代横行,出国潮高涨,考公大军一年比一年壮大……所有这些岁月的变迁,都在小说里人物的命运轨迹刻上深深的时代印记。
厂子的变迁,改变了雾江遗老遗少的生活方式;邱叶母亲结扎,无法生育,戏剧性地扭转了邱叶和邱天的一生;期货金融市场的变革,使李义平、弹簧如鱼得水······堇年的故事里,每个人都流着那个年代的血液,每个人身上都留有岁月的痕迹。
在那样的时代洪流中,他们放肆地馋嗜着青春,帝王般挥霍着平生,觉得自己就是世界的王。
我——邵然,不顾一切地爱着一个人,也那么自私的想占有一个人,更是那么蠢地即使不爱了也自欺欺人,在柔山眼里,面包永远比爱情重要,而在邵然眼里,柔山比一切都重要。卲然对柔山的心疼却换来一次次令人心痛的欺骗······
柔山,用自己的身体出卖着自己的青春,也出卖着她和邵然的爱情······
邱天,身体的残缺成为心灵的耻辱,突如其来的灾难将她变得捉摸不透、沉默寡言,以致对邵然的爱也从未说出口······
陈臣,用自我堕落和摧残的方式反抗着他的父亲,却永远也无法摆脱父亲血脉里自卑、暴虐的脾气······
在最好也最坏的年纪里,他们用最极端的方式记录下自己的青春。
突然一天,时光的潮水推向彼岸,容颜渐渐苍老,生活的长河将他们磨成一颗颗鹅卵石,到头来,他们还是抵不过岁月的吞咽,命运的捉弄,欢歌和群舞向90后退让,他们回归平凡,朝着命运指引的方向,踽踽前行······
邵然没有和柔山或者邱天在一起。
柔山,到最后才明白,她留恋的是邵然那无微不至的爱,可惜一切都晚了。
邱天把婚姻留给了爱她的人,李义平。而不是她爱的邵然。
李平义选择在事业最辉煌的时期离开,去寻找那些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爱情、奉献。
陈臣选择和李平义忘记仇恨,握手言欢。
白杨没有和陈臣在一起,弹簧用十三年的时间等到了白杨。
游冬也没有找弹簧报父母入狱之仇。
最后,他们都没有嫁给或者娶到那个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
最后,他们似孤独灵魂的群舞,每个人都轮番上阵,终将是寂寞收场。
最后的最后,堇年无端地抛给我这个故事,让我独自承受、独自怅惘······
人事流年,过往经年,我们都经不起岁月的生拉硬拽,渐渐我们都老了,年轻时的冲动和妄想,被平凡所取代,我们都如此渴望现世安稳,却也曾期待生活波澜,在一切终将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我们拨开人生的迷雾,清醒地看向清晰的人世画卷,一切都像没有发生,一切都已经发生,不知不觉,我们习惯了眼前画面的更迭,习惯了生活带给我们那不痛不痒却也痛过痒过的痕迹,一切终将被岁月的洪流抚平,一切也都会被时间的浪潮吞并,唯独我们,带着那曾经的记忆和蜕变的羽翼,走向内心深处,走向远方······
正如堇年所写:沉默之间,时光驯服了一切,这些年的千山万水,我与往事之间,像回声,再怎么千回百转,终究消失在山谷。
评:堇年的故事里,关于性格的解剖,关于成长必经的伤痛,关于初恋,关于无所顾忌的青春,关于故去的生活方式,一个年代记忆,关于生活种种悲伤往事,让我看了不禁潸然泪下。她带着作为80后独有的关于人生、青春的思考,向我们展示了不同的生命,选择的不同的人生轨迹。
这本小说,不仅仅展现了她华美的文字风格,也拥有着独特的故事架构方式。每一章都衔接自如,故事的情节层叠出现。
美中不足是在大片淋漓尽致的情感独白和对人生的顾影自怜后,似乎没有了更多的思考动力和激情。例如:柔山的人生似乎缺乏完整的呈现、邵然感情丰满却缺乏了理性的描写、每个人在人生道路上选择时,更多的是爱情、仇恨、性、伤痛的驱力,这或许是她在市场和文学理想中摇摆的一个结果。
但是堇年的语感仍然是青年作家中很棒的,正如北大中文系教授陈晓明曾经说:
“以前一直觉得青春写作很肤浅,七堇年的文字让我觉得中国的青春写作有了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