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知怎么的,脸就给长歪了,左脸明显的比右脸大出一圈来。后来母亲说她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从我还没有断奶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所以母亲在喂奶的时候,总是左右换着来,生怕我长成了畸形。
等到五六岁的时候,情况并没有好转,不过睡觉的时候母亲还是一再琢磨,“要不侧到左面睡?这样压着半边大脸,让小脸长。”又过了好一阵子,情况依旧没有好转,母亲便又换了法子,“侧到右边睡吧,右脸耷拉着可能会长大。”就这样在母亲的监督下,我的脸依然没有一般大。那时候小,对事情还没有什么记忆,不过好像关于母亲督促我睡觉的方向还是多多少少有点印象的,这些都是母亲后来口述给我的,惹得我捧腹大笑。为了我,母亲也是没有少费心思。不过我倒是不在乎,哪管什么脸大脸小的,自己却还根本没有发觉这件后来令我痛心疾首的事情。况且那时候的我眼睛大,鼻梁不高,鼻头倒也挺大,只有嘴巴小小的,像只粉嘟嘟的小小帆船,脸颊和身子都圆润的很,可能真的是骨头就长歪了,所以胖点反而显不出什么了,只有母亲每分每秒都注视着我,才会连我的每一根汗毛都看的仔仔细。
等到我记事的时候,母亲常说,也不知道我是随了谁,俏的很。
不仅因为我想瘦一点,也有长个儿的原因,体重一度下跌,本来好好的纤纤玉女,却发现脸怎么越来越歪,我常对着镜子发呆,后来连相片也不爱照了,偶然发现,相片里的自己不笑像颗被遗弃的苦瓜,笑了,脸更歪了,嘴巴常常都要偏到右边去,怎么看都怪异的很,加之偶尔有一次,父亲讲笑话,我觉得好笑,张大嘴巴笑的前仰后合,父亲却看着我笑,突然说:“闺女你笑的好难看呀。”我僵在那里,立马把嘴巴闭了起来。我是有两颗大大的门牙,平时说话还好,一笑起来,的确有些突出,可是父亲也不至于这样毒舌吧。后来我不仅不爱拍照还真不爱笑了,
虽然我这样的不完美,可我好像总能接纳自己。
刚成年的时候,我的头发就已经很长了,微微发黄,还带自然卷,这点真真的随了母亲,我心里更爱那种黝黑柔顺还发亮的头发,像被月亮洗礼过似的,让人看了就心生羡慕。可我的头发偏偏炸的像一头棕毛小狮子,怎么也梳不好,索性把它烫了,还能夸张到什么程度呢,不料一度被称赞漂亮,还被几个同学效仿了。回去自己躲到卫生间,盯着镜子里快要溢出来的头发,我也觉得好像沙发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有时候我真的在想,人是为了取悦自己,还是为了让别人看的舒心,这中间多半有一个平衡的点,生得什么长得什么,差不多都是适合自己的东西,尽力去打理或者完善就够了,何必羡慕那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况也不见得有多好。我比较喜欢小众的东西,长相也是如此,比起被大多数人称赞,我更希望有为数不多的人在和我偶尔四目相对时有久违的契合度。直到后来,我便不大喜欢太完美的东西,多数事让它有所欠缺,便觉得神秘耐人寻味,深入时还能够有所提升的空间,更容易让人亲近,又觉得不敢轻易冒犯。
美丽有点不是很纯粹,很多人单看长相不能够算美,可就是会被列入美人的行列。魅力的确让人捉摸不透,像是隔了层薄纱,惹的人心痒。
大一那会我黑胖黑胖的,可能是军训的过,一年也没有缓过来,我偏爱常常扎两个矮矮的麻花辫,自己有没有姣好的面容,活脱脱像个村姑。现在回想起来,脸上还发烫呢,那时候怎么就那么泰然处之。大二刚上我就学会了化妆,化了妆的女人最容易鬼迷心窍,以为美貌是远行的航船,足够开辟新大陆。我倒觉得它是失了方向的指南针,靠着它只能葬送在迷雾里。可我还是化的不亦乐乎,因为它的确会让我光鲜很多,像忽然蜕变的蝴蝶,很享受那种美丽带来的自信和久违的新鲜感。这一刻我已经开始怀疑原本的自己了,因为觉的不够完美,所以才会选择去遮盖,那段时间,化妆成了我的庇护所,我恨不得一头跌进这宏大的漩涡,再也不要出来。大三第二学期,脸部化妆品过敏,况且症状还反复出现,我十分懊恼,抱怨上天不公。母亲苦口婆心地疏导我,让我仔细的看看自己,到底哪里不好,非得这样作践自己,起初我天天带着口罩,不想见人。后来我自己动手剪了一个日系刘海儿,外婆帮我把头发染得黝黑,她自己还一边连连称赞:“年轻人,到底还是黑发衬的漂亮。”我照了照了镜子,最近瘦了不少,不照相的话,单单肉眼看,我的大小脸也不是太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苹果肌,嘴角试着上扬,还蛮漂亮的。妆终究是一块不透光的黑幕布,它除了挡住不完美的东西,同样也挡住了完美的东西。可以享受它带来的快乐,却不该失了真。
我从不为自己的长相叹息,它奇迹地来,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