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不同的地方看到不同的人推荐阿城这个人和他的文字,其实最早(当然也只是在一年以前)看到阿城这个名字,是在唐诺的大部头文集《尽头》的推荐序中,阿城的那篇序极为贴切地描述了我看完之后那种自己难以描绘、无从开始理清头绪的感觉,觉得这个人的文字真的是很厉害。
买下了一整套新出的阿城文集,一共7本,首先,拿出这本颇负盛名的《威尼斯日记》读了起来。这本日记,读来有时觉得打开了一张生动的地图,对于水城威尼斯一览无余;有时又觉得细碎到仿佛被装备了放大镜,头疼时的一副配方,每种药名都要详细记录,随身携带的《教坊记》,总爱把喜欢的段落一字字摘抄下来。如此,这才是威尼斯日记,而不仅仅是威尼斯游记。
跟着阿城看似随意而又颇为认真的观察威尼斯,他说,“威尼斯像‘赋’,铺陈雕琢,满满荡荡的一篇文章。华丽亦可以是一种压迫。”不过,阿城就偏偏具备让事情变有趣的本领。他会跑到倾斜的钟楼面前,听钟猖狂地敲,然后想它是预感到自己要倒了吗?仰望许久,钟楼只是斜着、敲钟,坚持不说话,阿城称赞它大概是威尼斯最有性格的钟楼。他坐在咖啡店,看圣马可广场上一对拍照的父子,孩子放几粒苞谷在头顶,父亲拿相机在远处瞄准着,等鸽子飞来孩子头顶吃苞谷时,按下快门,孩子就像钓鱼一样地等着鸽子。这样有趣的场景在这本日记里随处可见。
当然,他也会突然就顺气自然地冒出一些深刻的想法,看完了圣马可大教堂,说它像个首饰盒子,就顺便想起了“买椟还珠”这个寓言,接着就很是认真的说,也许,那个只要盒子不要珍珠的人,是个至情至性的鉴赏家呢。看到这里,不禁会心一笑,谁说不是呢?这样一想,好像很多曾经接受过的解释和教育,都可以从另一个甚至好多个不同的方面去理解,越长大,越来越能看到曾经的应试教育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深深禁锢,抹杀了太多可能性,单调的看世界是件挺可怕的事情。但是,跟着阿城在威尼斯的生活肯定是不单调的,人文地理,音乐美术,风土人情,无所不谈,每一天的日子都新鲜。最后的画面也依然回味深长,要离开威尼斯了,那天,看见某条桥下的某只船上,一个老人在歌唱,一曲才歇,桥上和两岸掌声雷动,小船却独自沿运河向南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