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花园与采花大盗

小区以西五百米左右有一条十多米宽的小河,河畔常年绿草如茵,几乎每个季节都有鲜花盛开。

二月里,大地还没回暖,河堤绿道旁的迎春花便在细长的枝条上绽开嫩黄的笑脸。

三四月,随风飘拂的柳条儿吐出一串串毛茸茸的鹅黄花穗;一丛丛紫荆用密集的紫米粒儿为它光秃秃的树枝换上新妆;黄色或红色的美人蕉立在河沿翘首巴望着它的情郎;沿河风光带的杨梅树也开花了,树叶中间密密地垂下半指长的花穗,上面缀满了小米大的红色花瓣。

五月,狭长河滩上,成片成片的三叶草祭出它淡紫色的小喇叭;护坡上,雏菊顶着金黄的花蕊和白色的花瓣在风中摇曳。

紫荆、垂柳

六月,牵牛花爬上了随河蜿蜒的木栈道;河滩与护坡交界的地带,紫薇树紫色或粉色的花束在树冠上摇头晃脑;护坡上,高高的蜀葵依着主茎次第张开紫粉红白、直径可达6-8厘米的硕大花朵,极为惊艳。

七八月,金鸡菊和天人菊在太阳底下仰起它明艳的脸蛋儿,红黄的舌状花瓣包围着深红的筒状花芯,火一般的热情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成为护坡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河边风光带沿着马路依次栽种的合欢树开满了下部白色、上部粉红色的圆球绒花,远远望去,如烟似霞。

九十月,白花三叶草的小白圆锥和蒲公英那布满蛛丝状白色长柔毛的花球像满天星遍布河的两岸; 白色或粉紫的木芙蓉和三醉芙蓉陆续盛开,单瓣简约优雅,重瓣雍容华贵,无不仪态万方。

十一二月开花的不多,但看着河边的几排水杉树由青变黄,再由黄变成深红,领略季节的变幻和生命的坚韧,别有一番趣味。

愉悦蓼

毋庸置疑,这是我的秘密花园。

每个无需工作的日子,我都会早早地来这里闲晃。沿着河堤绿道走一走,体验左边河滨宁静与右边城市喧嚣的反差。或下到河滩,在萋萋芳草间的小径上漫步,摇摇青草叶上晶莹的露珠,赏赏道旁自然率真的花朵,领略它们的多彩多姿和蓬勃的生命力。又或是沿着河上的木质栈道信步而行,看那清湛的河水终日无言川流不息,感悟它生生不息、念念常新的力量。这些,都是难以言喻的美妙享受。

还有一种绝佳享受是给各色花朵拍照。每当我将手机摄像头对准它们,它们总是争先恐后地向我发出邀请:请带我回去,请带我回去。大多数时候,我狠下心肠拒绝了它们的请求,但是,偶尔,抵不过它们的纯真可爱,我也会做一回采花大盗。

雏菊、天人菊、金鸡菊

盗亦有道。人工种植培育的花再漂亮我也不能据为己有;花朵少的品种必须让它留在原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个子太矮的花儿当然也不能考虑,配不上花瓶的高度,摘回来也是浪费生命。如此筛选下来,只有那些多如繁星亭亭玉立的野花才能入围。接下来,在入围的野花中选三四种不同花色、不同大小的品类按需采摘,挑枝少花多、含苞待放的花株,尽量在主茎靠近根部处折断。只要有根在,来年多半能长出新枝来。

回到家,将摘回来的野花清理一下叶子,按需要的长度剪去多余的茎,再逐一插进装了清水的透明花瓶里。这样的野花无需营养液,养个一周不成问题。于是,这几天,家里便充满了淡淡的花香和有着泥土青草芬芳的田园气息。看着花,闻着香,想起童年那些在田间地里撒欢打滚的日子,心生无限欢喜。

雏菊、天人菊、金鸡菊

其实那个时候,很少这样去珍惜一朵野花。那田地上的野花如此平常如此多,随时随地可见,谁会真的稀罕呢?那些野花,常常在它还是野草的时候就被我们的父辈祖辈们用锄头薅去,被我们用镰刀割下来作猪食。偶尔,我们小朋友无聊,会揪下花来撕一撕花瓣,然后随手丢掉。

那个时候,我们更喜欢果木的花朵。纯白的李花、梨花,白中带黄的桔花,粉里透红的桃花,米黄的枣花,大红的石榴花,每一个朵花开都是一个果子,都是一个希望。果木花开的时候,我们常常守在树下,不让别的小朋友摘走。而那些结不出对我们有用的果子的野草的花,谁会真的在乎呢?甚至连它们的存在,我们都未必关注。哪里像现在啊,我疼惜它们被绿化工人手里呼呼转动的机器切割,我害怕冬日的霜冻欺凌它身子的羸弱。每次从它身边走过,我都不忘探究那绿叶之间是否蓄了花苞,盘算着再过几天我可以看到初开的花朵,就连它默默地生长和热闹地开花,我都觉得如此感动。

就算过去不受关注,不被疼爱,那又怎么样呢?那些野花不言不语,却已成为童年的背景,铺就我们人生的底色。在山林田间长大的孩子,一辈子都会和泥土、青草、野花亲近。蜗居在这钢筋水泥浇筑的小方盒里,养一瓶野花,就好像拥有全世界。

“喜欢花,可以去花店买呀。你看你摘这些野花回来,给家里添了不少虫蚁。”

“真的有虫蚁吗?那真是太好了!”

白花三叶草与蓝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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