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茂吃完晚饭对着电扇趴着休息。因为夏天天黑得太晚,他总是要在晚饭过后呆上好一会才能下楼去溜达。但是他心里其实一直磨皮擦痒急着下楼,因为只有下楼才能碰见那个女人。
生活就像牢房,散步是最有仪式感的放风。茂茂一直在心里这么觉得。所以自从搬了新家,茂茂每天傍晚都会到小区楼下非常忘我地闲逛,以至于把闲逛都逛出了专业高度。
茂茂不仅细数得出每一次散步遇见的人,多了哪几个少了哪几个,甚至能根据自己走到的位置判断现在几点钟。他住的小区特别大,晃晃悠悠逛完一圈不多不少半个小时,茂茂的习惯是逛完两圈,然后回家。
除了偶尔有突发的响动会吸引他的注意,大多时候他都很自顾自的享受“溜达”本身。那个女人就是这样溜达了大半年,才在小区偶然遇见的。
那个女人身上有一种极其特别的味道。像是一股草叶被点燃的焦味儿,在那股焦味儿里又有一股植物本身淡淡的香味儿。透着皮肤挥散出来,成了一种极其诱惑的甜甜的肉香味。
茂茂第一次碰见那个女人的感受,真的只能用“电光火石”来形容。当女人和他擦身而过,闻到女人身上味道的那一刹那,甚至有种抑制不住要扑上去吃掉她的冲动,脑子里雷电交加,好几秒的时间,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就像盯一块肥肉一样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女人。
女人见状乐呵呵地对他笑了笑,他才回过神来,飞快的跑了开。又那么几秒的时间,他在心里问自己,又不是做贼为什么要心虚?于是又调过头,开始了他鬼迷心窍跟踪女人的日子。
缘分这种东西说起来真的很奇怪,同一个小区里面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能见到的人又总是会常常见到。自从第一次碰见那个女人之后,每晚在楼下溜达,那个女人就总是会突然间冒出来,和茂茂擦身而过。
她身上那股极其特别的肉香味儿,总是勾得茂茂不由自主地转头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屁股后面。也不闲逛了,每一天都是这样开始,跟踪这个女人。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每次看到那个女人,茂茂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这句话。
茂茂一开始只是顺势随行。还是像往常一样的那么溜达,撞见那个女人之后便扭头顺着女人的方向继续接着走。为了不被人发现,只能继续维持自己的速度,故作镇定地闲逛,然后一边一直观察女人的动向,时不时的从她身边经过。
那个女人比茂茂的闲逛更有目的性,她会先在小区最外面一圈快走一圈,然后再到中庭做会拉伸运动,末了总是会呆在原地,断断续续抽很久的烟。
女人抽烟的时候,那股极其特别的味道,会变得异常浓郁。深远,又悠长,恍然间会让人误以为她身上那股甜甜的肉香味,其实她自己用烟薰出来的。
她抽的烟燃得非常慢非常慢,抽两口熄了,隔很久才又继续抽两口。茂茂每次碰见女人以后,溜达完了他的两圈,那个女人的烟都永远没有抽完。他心里总是抑制不住地想这个女人抽完烟以后又会干嘛,但每次都克制自己按照以往的安排,恋恋不舍地上楼回家了。
反反复复好几天以后那种鬼迷心窍的感觉开始不受克制,茂茂终于特意在自己逛完了两圈之后没有照常回家,留在小区下面一边观察女人的动向一边继续溜达,发现那个女人抽完烟会再围着小区走一圈才回家。通常那个时候小区楼下已经没什么人了。
从那个时候起,茂茂的跟踪变成了打探性的跟踪。他知道了女人住哪一栋楼,又想知道女人住在哪一层楼,于是在某一天跟着女人到了楼下又继续跟进了电梯。茂茂看准了那一趟电梯同时有四五个人,就蹿身进去混在了一起,盯着女人按下了自家楼层的按键。
知道了女人住哪一层楼,又想知道女人住在哪一户门。虽然是无谓的乱窜,但茂茂还是自己去过女人住那一层,在过道里能闻到很清晰的那个女人身上那股极其特别的肉香味儿,时浓时淡很是暧昧,看着那些背后可能就站着那个女人的门,甚至会有一种很强烈兴奋。但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然后他找了机会掐着女人回家的时间,自己先到了那一层,故意在电梯门口站着假装等电梯下楼。女人出来以后跟茂茂打了个照面,没有多想就往自己家走去开了门。茂茂在背后偷偷瞄了一眼,激动得鼻头冒汗,像是心脏也开了一道门,被那个女人一把推开了。
自从知道了女人住在哪一户门,茂茂在小区来来往往的时候总会抬头观察那一家的窗户,他心里的好奇像一个聒噪的强迫症,不停地问自己那个女人此时此刻在做着什么,然后逼自己一定要知道答案。
为了能够可以更多的跟着那个女人,茂茂又开始每天傍晚在楼下等着她出门。为他的跟踪从平时偶然的擦身而过开始前置了一段小小的时间,同时又让他弄清楚了那个女人散步的规律——总是在天快要黑的前一个小时下楼。
茂茂心里的那种好奇使他的跟踪越来越偏执成狂,在知道了女人的出门时间之后,他心里那个聒噪的强迫症竟然获得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因为不再担心女人会突然开门,茂茂得寸进尺地尝试起了跑到女人的家门口,轻轻贴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其实什么也听不到,但又让茂茂觉得欲罢不能,那种闻着她的味道趴在她家门上的感觉,就像趴在她的身上,随时都可以咬她一口。茂茂也很难理解自己这种近乎于变态的举动,但又莫名的无法抗拒,他觉得一定是那个女人解放了他某方面的天性。
但那个女人还是察觉了一些什么,前段时间茂茂在小区里跟踪那个女人的时候,开始听到女人小心翼翼的跟几个邻居说起来自己好像被人跟踪,茂茂听得心里发虚,转念又想自己好歹也是住在这里的,散个步谁走在谁后面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于是有一两次茂茂估计走到那个女人的前面,暗示自己是正大光明在小区里溜达。那个女人看了看茂茂,倒也没有特别的反应。过了几天也没有再听到那个女人说被跟踪这件事了,茂茂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心急如焚地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时间终于差不多了,茂茂激动得一把拍关了风扇,摩拳擦掌几乎快要跳跃起来。冲出门就赶紧跑到女人的楼下守着她出来。
天红得艳丽,暑气一点也没消退,茂茂盯着眼前大厅的门激动得鼻头又开始冒汗。每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他就忍不住朝那边抬眼一望,大多数人他都细数得出对方接下来的动线,因为每一次溜达都能看到那些面孔。
有一个男人从小区外面进来坐在了茂茂不远处的木椅上,眼神飘荡四处张望,茂茂记得见过他。就在女人住的那栋楼,坐电梯的时候见过,女人门外的过道里也见过。茂茂有些疑惑,想不明白那个男人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还没开始多想那个女人就从大厅走了出来,茂茂赶紧假装闲逛的样子自顾自的走着自己的路,其实心头全都挂在那个女人身上,听着身后踏踏的脚步声,没一会那个女人就快走着超过了茂茂。那股极其特别的肉香味儿顺着风飘在茂茂鼻子周围,彻底把他变成了一个跟踪狂。
茂茂看着女人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围着小区溜达,这个时间是小区里人最多的时候,有走出去准备到广场跳舞的大爷大妈,准备陪孩子游泳的年轻父母,散步的散步带娃的带娃,难得的熙熙攘攘。
那个女人快走完一圈之后早早的到了中庭做运动,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两样,但茂茂对她像是有用不完的新鲜感,依旧三不五时的瞄着她看。茂茂逛完两圈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小区里的步道上大多都是打道回府的邻居,安静了不少也凉快了不少。
他故意穿过中庭,看了一眼女人抽烟的进度,打算再去逛一圈的时候,晃眼又看见那个眼神飘荡的男人,兔头獐脑地坐在中庭一处昏暗的角落。茂茂条件反射地警惕了起来,但那个男人却很不以为意,看了一眼茂茂,就把脸转了过去。
小区里的人零零碎碎还在纳凉也很正常,茂茂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那个猥琐的男人,一边盘算着那个女人抽完烟继续出来走最后一圈的时间。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小区楼下已经没什么人,茂茂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准备等女人经过的时候再尾随上去。
没过多久茂茂就听见踏踏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过来,正准备悄悄跟上去,结果被后面的人影打乱了计划。那个人影紧跟着女人,但是脚步鬼祟,茂茂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全身的肌肉都害怕得绷了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那个男人猛地跑起来向女人扑了过去。茂茂的紧张也在那一瞬间咆哮而出,不停地怒吼着朝那个男人狂奔过去。那个男人也被吓了一跳,撒腿就跑。女人的尖叫声、茂茂的咆哮声、男人的挣扎声在那一刻鼓角齐鸣,整个小区的注意力估计都被吸引过来了。
那个男人自然是没有跑掉。茂茂从来没见过小区里能够那么快速的聚焦那么多人,大家都跟着那个女人唾骂那个男人“死变态”“跟踪狂”,拿着自家的锅碗瓢盆扫帚拖把在天空中挥舞。
茂茂和那个男人一起被围在人群里,心虚得无所适从。但是那些武器却都只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也没有一个人骂茂茂是跟踪狂。因为茂茂,是条狗。
【爱的重症病患者 之 跟踪癖】
跟踪癖:一般是男性,有感情失败记录。智力平均高于常人、待业、有很多闲暇时间。这样就给跟踪他人带来了机会。他们极端热衷于自己的想法,以为自己和心目中的偶像有强有力的联系。这些人不仅爱上他们的偶像,而且还忠实地认为自己的偶像也同样地爱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