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原来一直只会讲四川话的我,也开始讲起普通话来。
只是这里和学校大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世界,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哭想闹就随我自己了。原本想说的话,等转换成普通话就不想说出口了,原本成天笑嘻嘻和周边的人打着招呼的,变成现在只是略为点点头,那个没心没肺大胆无畏的我呀,留在了学校,留在了大山里。来到桂林这里的,是一个笑和说话都不自在的自己。
每天的工作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都是端茶倒水迎来送走的这些事务,偶尔打坏一个盘子和杯子什么的,最多也就挨顿骂罢了,但我很喜欢每天一次的到厂里送饭,我对那边充满着好奇,在那里上班的人,也给我感觉很高大上,除了偶尔会遇到什么厂长和书记的领导之外,那里有很多工人和上过大学的人。
我们酒店附近有一个叫南溪山的公园,下班之后同事们都喜欢相约去那里玩,里面随时都有很多大人小孩子在散步,还有很多人在里面唱歌跳舞,很是热闹,后面有一座不大的山,上面的山石都是硬硬的尖尖的,奇形怪状的,有一条路可以走到那山上,那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在山上可以看到大半个桂林城,也可以看到我们那个酒店。也许是我在山里长大的原因,对山总是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我们住的楼顶有一盏大灯,把整个宿舍区照得通亮,我们那个大的房间里,一共住了十几二十个人,每天晚上都是热闹嘈杂的很,有洗澡洗衣服的,有嬉笑打闹聊天的,而对面那四间屋子却总是很安静,他们每个房间里只住二个人,有两间住着男生,两间住着女生,他们都是在厂里上班的。
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站在挂满衣服的地方,想分辨出东南西北,好知道我家是在哪个方位来,我看见对面的一间女生宿舍里,有一个女孩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一点也不受我们这边的干扰。
不大的屋子里有两张床,两个堆满书的桌子,那个女孩留着齐耳短发,穿着格子衬衫,她用纤细修长的手轻轻地翻着书页,那专注看书的样子就是我想像中的城市女孩的模样。
我这一个月来都没有摸过书了,离开学校太匆忙,什么书都没带。我们宿舍里没有一个人有看书的喜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许是因为书的吸引,我走到她的窗前,没想到把窗里面的她吓了一大跳,她连忙站起来走到外面问我,“你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继续说:“你是住在对面大屋子里的吧,我见过你,你每天给我们打饭。”
“是的,我看你在房里看书,本来就是想在窗外看一眼你看的什么书,没想到打扰你了,对不起。”我低头怯怯地说到。
“没关系,进来坐会吧,我这里还有好多书呢,如果你喜欢都可以拿去看呀。”她边说边走进屋子,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那天晚上在那个屋里我们聊了很多,她叫小磊,刚刚大学毕业在厂里上班,我喜欢和她聊天,她的声音特别好听,特别温柔,我借了两本书带回去。
第二天送饭到厂里,我一边给他们分菜,一边四处张望,我在找昨晚那个叫小磊的女孩,不一会就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拿着碗走了过来,我一眼就认出了齐耳短发的她,我举起手在空中晃着和她打招呼,忘记了手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勺子,我特地给他们几个人多打了一些菜,因为她也因为她们身上的白大褂。
因为我总往小磊的房间跑,所以很快就和住在对面的那几个人混熟了,他们都是各个大学毕业来的,有的是做化学分析的,有的是做质量检测的,还有的是做技术设备调试的,在我的眼里,他们都是像我大哥一样了不起的人。
可是没过多久,她们就要搬走了,搬到工厂那边新建的公寓大楼里去了,走之前,小磊特地留下几本书给我。
几天后秀姑也离开了酒店,而且带着她堂妹一起走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听宿舍里的人说,她们是找到更好的地方,又有人说我们酒店的那个老总,晚上总是带她出去跳舞,还有人说是为了她堂妹。
我想她们突然的离开,肯定是有原因的,会不会是因为我太笨表现不好?还是真的在外面找到工资高更好的地方?说不定是等她们去安顿好了再来接我去呢,我一边自问自责,也一边安慰着自己。
秀姑平时总是很忙,我也难得见上一面,但她走了,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下班之后我总是一个人到六楼的楼梯口去看书,书是我最好的陪伴。
我寄回去的信不知道大哥收到了没,也不知道妈妈的病怎么样了,我的突然离开,二哥三哥都没来得及见面,还有我的老师和同学们,他们哪里知道我现在在这么远的地方了,刚看了一小会书,我就又想家了,泪水吧哒吧哒地滴落在书上,把书上的这页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