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时间,整个世界都有些慵懒的气质。也许是因为大部分时候人们都刚刚打了个小盹儿,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下吧。
W大厦20楼,南向独立办公室。周弛正拿着气垫BB霜细细补妆。按照惯例地,补完之后再把镜子放远一点,端详一下镜中的自己,检视一下有无疏漏。
在这样一个阳光晴好的冬日午后,指尖拂过皮肤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女人。
第一次去上海,是因公出差。
刚工作的周弛,对世界充满好奇心,对出差也满心期待——工作性质让她有很多机会出差,但是工作经验不足让她暂时没有出差的可能。在工作的头半年里,想要出差似乎就是她心里的一个愿望,一个目标。
幸而,这个目标触手可及,这个愿望不日就可以实现。
工作半年后,周弛也有了出差的机会,全国的展会那么多,到了旺季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场大型展会。展会对市场部至关重要,因此每个月都排定了展会,除了准备展会的种种项目,出差参加展会也是周弛的工作之一。
但是周弛出差去到的第一个城市不是上海。
第一次去上海,周弛到现在还记得,是夏天。她和一位同事一起去的,因为级别不够,只能乘坐卧铺火车——那时候还没有动车和高铁。
两个姑娘一起出门,完全不是工作的心态,一路上开心的聊着,到了睡觉的时间便收拾好东西各自爬到上铺。即便路途颠簸,声音嘈杂,也不妨碍年轻人睡得沉实。
睡醒之后到达上海,已有同事在等着接站。一起到了会场,便开始忙活。
下午时分,周弛见到那个女人。上海当地的同事在她耳边悄悄说道,那位,就是贺琛。32了。
周弛难以置信地过去一眼,又看看同事,真的?
真的啊,32了,看不出来吧,还没有对象。
周弛看看同事,笑笑,没说话。
那是周弛第一次见贺琛,也是最后一次。这个名字,多数时候,存在于电话里,上海同事的电话里、或者是周弛经手,办理的申请单里,有时候会出现她的名字。
那时候,会场人声鼎沸,贺琛穿颜色极浅的粉色套装,盈盈站在一群客户中间介绍着产品。身为代理商的副总,自有一番气度。
而无疑,她还是个美女。皮肤细腻白皙,若非同事提醒,难以猜测年龄。
未见过多少世面的周弛在上海度过了愉快的几天,弄堂里的上海风情,东方明珠下的外滩繁华,南京路的繁嚣夜色,都留在了周弛的相机里。几天之后回公司上班,领导见到出差的俩姑娘都调侃说,去了上海都变洋气了啊!
贺琛,却似乎是留在周弛心里了。在那之后的许多次,周弛会想起她,时间久了,其实人已经有些面目模糊了,只是周弛还记得那优美的身段和白皙的皮肤。
也还记得同事在她耳边的低语:自己买了房,有车,自学英语,32了,还没结婚。
其实那时候周弛没说出口的话是,没结婚怎么了,这样就很好。
那时候刚工作的周弛,在十里洋场的上海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特别是有外国人来咨询时,周弛觉得自己就是个哑巴,白白学了十多年英语。
后来的日子里,周弛会猜想,她结婚了吗,还在那个公司吗,拼到副总以后还会继续拼吗?
她知道上海是个不一样的地方,生活在那里的女人,自然也不一样。
可是无从知道了。从前的同事,陆续辞职,大家都走得七七八八,渐渐也不联系了。更何况,谁会在意一个上海女人的人生。
可是周弛在意。或者,准确地说,是有点在意。对于那时候刚工作、二十出头的周弛来说,贺琛让她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可能性。
她可以很美,还可以很有能力,还有自己的事业。
她还没结婚。
周弛看看窗外,楼下的小车来来回回,树影倾斜的角度很优美。冬天的午后,天气好的话,总是这样惬意。
有人敲门。周弛应了一声。
“周总监,该出发去机场了。”
“好的,出差的同事大家大厅集合吧。”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去上海,光阴会让人记住一些事,忘记一些事。
她很明确的一件事是,从前,人们都叫她“小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