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章夫妇的葬礼办的十分简单,简单的令人意外。二老都是师大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尤其是陈章,二级教授别说在一个高校,就是在全国也是举足轻重。二老意外死亡,校方本想好好恭送一下,却也在江立的力压之下一切从简。
甚至于葬礼当天,二老的女儿陈美丽都没有出现,只有女婿江立在操办一切。而江立借口是陈美丽悲伤过度,身体不适,所以在家中休息。在场所有人都深以为然,一来是女儿与父母的感情深厚,二来陈美丽前阵子又痛失一女,接连的变故,让众人都不禁感叹,同时也劝江立也节哀。
葬礼当天小雨,江立送走所有到访的宾客,已是深夜,他独自在灵堂前坐下,看着二老的遗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摇曳的烛光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如鬼魅般恍惚,同时也照亮了另一位来访者的脚步。
余秋白踩着水花走进灵堂,掀起雨衣的帽子,看也不看江立一眼。他先在遗像面前站了几秒,平静的表情之下,看不到是激动还是冷漠。然后他伸手抽出几根香火,在香烛上引燃,再吹灭,摔了几下,待一缕青烟飘起后,他拱手拜了三拜,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中。
“老师,我来送你了。”余秋白轻声道,只是他的声音依旧很平淡,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江立也默默坐一边,既不烧火,也不招呼。
“聊聊?”余秋白转头冲江立道。
“聊什么?”江立平静道。
余秋白忽地一笑:“恭喜你啊,江教授,评上正教授了。”
江立皱眉:“这还几个月的时间呢,八字没一撇,这句恭喜也太早了吧。”
“哈哈,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余秋白拉开江立旁边的一张椅子,和他对角坐下:“怎么,现在就我们两人,你还不敢承认吗?”
江立默不作声。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从没想过和你竞争。”余秋白咧嘴:“之前也是因为陈教授这么安排罢了,我对评职称这种事,早就不感兴趣了。”
江立眼中似乎露出一丝讥讽。
“无论你信不信,我和你不同,你想要职称、想要权力、想要地位,但我,我不在乎那些。”余秋白继续道。
“那你在乎什么?”江立发问。
“问得好,我在乎什么呢?其实我自己也没想清楚。这么些年,我在天使堂院长这一位置上,明里暗里帮你们干了不少事。一开始还对评职称有点兴趣,但后来就越来越乏味。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开始乏味的?大概就是,你跟陈章的女儿陈美丽,结婚之后吧。”
“我不喜欢陈美丽这人,太骄横。但我不得不说,你这步棋走的很好。你跟陈美丽结婚后,陈章开始对你资源倾斜,我也眼看着你的职称一路上升。明明,明里暗里做事的都是我,为什么拿成果都都是你们?所以从那时候,我就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了。”
“所以,陈章上次找我说评职称的事,我并不在乎。但我也没想到,就是这一步,让他葬送了他自己,甚至还有他老婆。啧,说到这个,还有他女儿、你老婆陈美丽,你打算怎么办呢?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快解决掉陈美丽,接连的死人太扎眼。但我也会想个办法,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江立的眼睛猛地蹦出几道精光,狠狠地扎在余秋白脸上。
“别这么看我。”余秋白一笑:“说多了,这些事跟我没关系。”
他话又拐回去:“回到刚才的话题,我在乎什么,我一直没想明白。但就在刚才,我给陈章上香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我就是想他死,想要这不公平的世界去死,仅此而已。”
“凭什么有人一生下来什么都有,我就只能是个农村吃饭都困难的小孩;凭什么有人什么都不干,就可以窃取成果,而我这么努力也只能吃点残羹剩饭。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前一个问题,怪老天,而后一个问题,就是陈章这些掌握了真正权力,却又行不公平之事的人造成的。”
“所以,陈章死了,死的好!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我还得谢谢你杀了他,才让我看清了我的内心。”
“死的好,哈哈哈哈。”余秋白大笑着站起来,拉下雨衣的帽子,重新迈入淅沥沥的小雨中,看那脚步,宛如放开了枷锁,矫健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