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言生无可恋,许是不懂珍惜


1,

王者荣耀四连跪,生无可恋。

别人七夕么么哒,我跟键盘啪啪啪,生无可恋。

考试没有重点,生无可恋。

诸如此类的朋友圈,不胜枚举。言辞戏谑,态度轻佻,究竟是举重若轻,还是矫情做作?

很少听到古人说生无可恋,除非痛彻心扉:

李清照的余生无人依偎,她哀怨人间,“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苏东坡永失灵魂伴侣,他惋惜岁月,“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很少听到老者坦言人世酸涩,但凡有不如意,大都保持缄默。经历过生离死别、颠沛流离,便不会轻言人生苦短。

叔本华说,人的幸福取决于烦心事的大小,越是为琐屑事烦扰,越是幸福。默默忍受并非麻木不仁,而是有所依恋,钟情于这个世界的美好。

这世界有太多美好,一如风雨后的青草味,午后流动的风,和阳光一同走进书房;一如冬日里放在手心的热饮,接站口期盼多年的相拥,把温暖全部送入心房。

2、

“小璇这姑娘怎么不来看我了,我挺想她的。”

“王姨,小璇姐她、她,她……从社区调走了。”

同事莉莉咬着下嘴唇,她不想编造这个谎言,可王姨年事已高,又视小璇姐如女儿。

小璇姐的时间定格在上周一的凌晨四点,肺癌晚期。

王姨家所在的小区没有路灯,小璇姐晚上想看望王姨,结果扭伤脚住院。取钢板的时候,医院例行检查,无意中确诊肺癌。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再过一个月就是她30岁的生日了,她留下3岁的女儿和大家的回忆,作为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不懂得文件传阅需要处理签;再一次见她,已经在办公室可以独当一面。从来不会对工作讨价还价,偶尔提前下班,笑着说:“诸位,宝贝女儿想我啦。”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同事送去捐款时拍的照片,她穿着病服隔着玻璃微笑,就好像她可以随时回家照看她的女儿。

“去若秋叶之静美”,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只言片语。她骨子里的坚强,也许让她忍住泪水,全部留给丈夫与亲人。

我不敢去想,她3岁女儿问“妈妈你要去哪里”、“爸爸,妈妈去哪了”的时候,究竟要如何回答,会不会像莉莉骗王姨一样,说妈妈去了只能想念的地方。

如果有什么生无可恋的时刻,想想那些被告知生命期限的人,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们哪里是生无可恋,不过是不懂得珍惜得来的一切。

今天,无意中看到小璇姐的朋友圈,她一改朴素经典的背景,换成了她女儿的照片。

即使离开,她在这个世界也有依恋。

3、

“你是患者什么人?”

“男朋友。”

“请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那晚,女友毫无预兆地咯血,急诊室医生没有确诊病因。给女友通上氧气管后,出示了我生平第一次见的“通牒”。

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忧袭来,无数种情况反复地在我脑海上演。想鼓起勇气做最坏的打算,却被不安的感觉一举击溃;从种种迹象中安慰自己一切会好,却偏偏寄希望于祈祷。悬在空中的失去感,扰乱着我的心神。常说庸人方自扰,那是因为扰乱庸人的往往是他们在意和留恋的。

我彻夜盯着输液瓶,一滴一滴毫无生气地坠落在心底,想起跟女友开过的玩笑:

她的小肚子藏着汩汩奔流的溪水,睡觉时会经常“咕咕”地响。无论饥肠辘辘还是酒足饭饱,小肚子都很欢脱。尤其是在慵懒的午后蝉鸣都停下时,响声分外清晰。每次有动静,女友都会眯眼斜觑,她发现我忍俊不禁,害羞地侧过身抱着被子说讨厌。

可那一刻,女友躺在病床上,肚子里的溪流像是结了冰,正如我不胜凉意的心境。我多么想再听听她肚子里欢脱的溪水,证明起码我还能跟她相依偎。

那些微不足道的特点、那些每每想起都让人心生欢喜的萌点,正是值得珍惜和留恋的细节。这世界从来不曾对我们有所亏欠,只是我们还缺乏一双慧眼。

谢天谢地,一切安好,她熟睡的侧脸此刻正香甜了我的枕头,温润了我的双眼。

4、

如果此刻我们在忍受着痛苦的折磨,抑或是孤独的考验,都不要放弃对世间美好的追求。也大可不必将挫折和磨难,夸张到生无可恋的程度。

不是你的生无可恋无人回应,而是相比那些需要得到回应的人不值一提,可他们却仍然对世界心生欢喜。

我常常想起大学室友兔子,总以为大学生活对他是种折磨:他每月的生活费不到400元,坚持把申请助学金的名额让给其他人;他发奋读书,可英语和计算机是学科短板,成为无法申请奖学金的绊脚石;他不参与班内小集体聚会、聚餐,被班里大部分人孤立。甚至凭借在论文答辩顺利过关的情况下,很多人背地里议论:“他脑袋不正常,老师怕他过不了寻短见。”

可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在离别的火车站,他爽朗的笑容和大方的拥抱。他很穷,但他参加了园林院的花卉栽培,回老家实践后小有斩获;他不会英语和计算机,可他阅读的外国古典哲学不比任何懂英语的人少。

我一直相信他的孤独很有力量,他也对这个世界充满依恋,因为看过他电脑桌面背景的人都会明白,他把那副震撼人心的图片称作——《珍惜所有》


《珍惜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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