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小镇上,刚刚经历了女主人去世的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父亲是受人尊重的警察,女儿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年轻老师琳达爱上了单身父亲库柏,而库柏也对她颇有好感。复活节的晚餐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进行,可不久之后,琳达却失踪了。一只野生袋貂若离若即,似乎是复仇的杀手。一切平静的表象背后,竟然隐藏着令人颤栗的真相,这便是开始……”
入夜,月光明亮。湖水一粼一粼游曳着,随着月光向远方散去,有种凄凉和诡异的美。树林很密,月光透不过,灰蒙蒙一片铺天盖地,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惧怕。
露西躺在床上,粉色的绒毯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越发显得双人床庞大而空虚。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房间,在她肉乎乎的脸蛋上形成深浅相间的花纹。在那本来均匀有致的花纹上面,隐隐约约地有另外一个阴影,非常清晰,竟好像一只动物悬挂在那里。她的小嘴巴抿得很紧,表情也有些紧张,目光投向窗户的方向,一刻都不曾离开。
一片云慢悠悠地在夜空里随意地飘着,一下子遮住了月亮,整个宝石湖瞬间黯淡下去,湖面不再波光粼粼,湖水流动的声音反而清晰了很多。森林本来就漆黑的暗影更加深了,好像一只蛰伏的野兽,有恍惚间的蠢蠢欲动。
林子旁的农舍原本还点着的一盏昏暗的灯“噗嗤”一声灭了,男人沉重的脚步声沿着木头台阶一路走上来。露西原本睁大的眼睛迅速闭上,她小心翼翼地把身体转向墙壁,尽可能悄无声息地缩成一团,把小脸埋在毯子里,装出熟睡的样子。
男人一路走来,脚步声一高一低,听得出来他的一侧膝盖应该有伤。终于走到了二楼,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轻轻地拧开了鲁西卧室的房门。黑暗里,男人的脸完全看不清楚,可一股浓浓的酒精气味却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声飘了进来。躲在双人床一侧的露西微微地哆嗦了一下,立刻抑制住自己的身体。
门口除了臭烘烘的呼吸声,再没有其它的动静,似乎那男人也在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惊动了沉睡的小女孩儿。片刻后,卧室的房门轻轻地合拢,男人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渐渐离开的声音,他去了旁边的房间。
绒毯里的露西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她的声音稍大了一点儿,吓得小女孩儿赶快捂住了自己的嘴。窗外的云飘走了,银亮的月光再次慷慨地洒进房间,刚好照见露西眼睛里涌出的一大滴眼泪。
她没有理睬顺着腮边下滑着的眼泪,而是借着月光看向窗外。此时此刻,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了,只见一轮圆月高高悬着。小姑娘的眼睛立刻黯淡了下来,她放平身体,静静地躺在床上,任由眼泪一串串地流淌下来。
一,小镇
塔伦是澳大利亚昆士兰州中部一座极其普通的小城镇,四周群山环绕,地理位置相当偏僻,居民还不到一千人。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是祖祖辈辈的农民,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农场,中心小镇只有十字形的主街,分布着超市、加油站和学校。
头一天夜里还是月明星稀的晴朗天气,早上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三月底的气温还时不时上升到三十几度,闷热而潮湿,但一开始秋雨,气温常常在一天之内下降十几度。习惯了这种季节变化的人们,头天傍晚还光着膀子边干活边淌汗,次日早晨却套上了绒衣。
露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觉得很冷,她小小的身体缩成了一团,却暴露在绒毯的外面。“激灵”打了个寒战,她迅速抓过绒毯,把自己包裹进去,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声轻轻地敲打着玻璃和屋顶,本来早就应该大合唱的鸟儿没精打采地躲在树叶间,忍受着秋雨,偶尔鸣叫一声,却透着悲伤。露西安静地躺在毯子下面,等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升温。不像一个七岁女孩儿应有的样子,她的眼睛微睁着,眼神涣散,面无表情。
楼下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响起,还有男人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曲调,应该是特意压低了声音。梅西原本木偶一样呆滞的表情突然变了,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睛盯着卧室的门,无比厌恶地瞪了一眼,但随即撇了撇嘴,表情阴郁的和窗外的雨一样。
“露西,该起床了!爸爸做了你最爱吃的番茄炒蛋,还有巧克力奶!”下一秒,男人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费力地爬上楼来。
露西一骨碌爬下床,迅速跑到门口,“我知道了,现在就起床……“她一边推开门,一边冲着楼梯喊道。
走上一半楼梯的男人停住了脚步,看得出来,上楼让他的膝盖吃疼。一看到小女孩儿蓬松的卷发下面的粉红脸蛋,他立刻停止了继续爬楼的动作,“好乖!这就对了,我们不能总是迟到啊!换好衣服,十分钟后开饭……”他笑眯眯地说着,眼睛盯着女孩儿的脸。
“嗯,知道了……”露西点点头,有些敷衍着。她已经转过身去,男人的声音却再度响起,“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尾音上扬,语气加重着说道。鲁西握住门把手的小手立刻颤抖了一下,她回过头来,竟然有灿烂的笑容,“早上好,爸爸!”男人抿着嘴,斜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似乎有些许的困惑和失落。半响,他咧嘴一笑,“早上好,我的小甜心!”说完挥挥手,示意小女孩儿回房梳洗,然后一步一步费力地挪动着下了楼。
2,学校
琳达抱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她收集到的一大堆废品,例如塑料瓶和纸板,这些都是为班上小朋友们做手工准备的。再过几天就是复活节假期(附录1)了,小朋友们会带着自己制造的五彩缤纷的礼品袋回家。
她刚刚费力地踏上湿滑的台阶,就听到远处山坡路上传来的汽车鸣笛声。镇子通往背身的柠檬大道是一条坡度陡且弯曲的双向车道,这里偶尔会发生牲畜被撞的交通事故,有一次还翻了车,所以但凡下山的车辆,除了减速还会鸣笛。
琳达不用猜,就知道那是镇警官库柏先生的普拉多越野车,因为周一到周五的每个早上8点45分,他会准时把女儿露西送到学校,然后直接去上班。
一想到露西和库柏先生,琳达就一阵难过,就在三个月前的圣诞节,露西的妈妈凯瑟琳因为车祸而去世了。当时刚好是假期,等到琳达从百里外的父母家回来上班时,才得知了这个可怕的消息。
二年级唯一一个班,是琳达做班主任,一共16名六到七岁的小朋友,都是当地的居民。里面有一半的家庭位置非常分散,离镇子至少十公里的距离。这些孩子常常缺席,琳达也习以为常了。但是露西是个例外,她的父亲从来都会准时送她上学。
凯瑟琳去世,琳达以为她的警官父亲不可能照顾好女孩儿。可出乎她的意外,库柏警官比妻子更加精心。露西总是衣着干净、功课按要求完成得很好,连辫子也梳得整整齐齐。而且,小姑娘一贯非常礼貌、学习努力、举止得体,和班里那些裤脚经常沾满泥土的野孩子比起来,露西就好像一朵精致的兰花,是琳达最喜欢的学生。
“早上好,琳达小姐!”她正在努力把滑下肩膀的挎包和几乎倾倒的箱子端稳,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哦,让我来……”紧接着,一双大手凑了过来,一把端走了琳达的大箱子。
豁然放松,琳达迅速搂住快要滑脱的挎包,并迅速把已经掉到肩膀外侧的胸罩吊带塞回衬衫,她有些尴尬,慌乱地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开始翻找教室的钥匙。
“慢慢来,我端得动!”身边高大的男人笑着说道,语气轻松。琳达舒了一口气,心里涌起一阵感激。
库柏先生是镇上的警官,他的父亲也是一名警官,只可惜不到五十岁就死于一次执行公务。那次他遇到了一个逃窜犯,被一枪惯胸。等到救援的同事赶到时,他的嘴里被鲜血沫子灌满,随着越来越弱的呼吸声而向外涌动。到最后,他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双手拼命抓住同伴的胳膊,直到咽气。
塔伦虽然面积辽阔,但人口稀少,镇子上的人们彼此都很熟悉。琳达算是个外来户,大学毕业后厌倦了人口稠密的城市,四处漂流,去年才来到这里。
她并不认识露西的妈妈凯瑟琳,可听很多同事说起过她,她是镇上为数不多的艺术家,在小街拐角有一间小店,面积不大,更像一间博物馆。凯瑟琳人很和善,也有点儿害羞,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聊天。露西继承了妈妈的一切,温柔、安静,善解人意。
“放在这里行吗?”琳达打开教室大门,把库柏警官和露西让进了屋。“行,就放那儿吧!”她把窗户推开了一点儿,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你弄这么多废品干什么?”库柏看着箱子里的凌乱物品问道。“复活节手工,变废为宝的好机会!对不对,露西?”琳达开心地说着,特意关注了一下一直静悄悄地待在一旁的露西。
小姑娘猛地一抬头,有那么一个瞬间,琳达觉得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但一闪而过中,露西沉稳的声音响起,“是的,琳达小姐!”停顿片刻,她紧接着说,“谢谢您!”
琳达微微一笑,“要谢谢你的爸爸!是他帮了个大忙,没有让复活节的彩蛋、帽子、小鸡沾上泥浆!”露西的脸色在两个大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唰”得变得惨白,又立刻恢复了原样,“谢谢爸爸!”她附和道。
“好了,我该走了……”库柏一歪一歪着走到女儿身边,“好好上课!”他伸出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头顶。
“等一下……”本来站在一旁打算送警官离开的琳达突然瞥见了库柏食指上一道很深的口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搬箱子用了劲,伤口竟然有些渗血。“你左手食指受伤了,等我帮你包扎一下!”
她没管库柏警官的拒绝,拿出急救箱,执意将伤口消了毒,贴上两条创可贴,“好了,伤口挺深的,要不要去诊所打一针破伤风?”琳达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略显尴尬的样子,竟有那么一点儿心疼。
“没事儿,早上劈柴被斧子划到了。小伤而已,不要紧的!谢谢你了!”库柏动了动手指,轻松地说道。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到了,库柏也终于迈出了教室的大门。琳达一边照顾着班里的小朋友,一边注视着细雨中渐渐远去的身影,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开始晨读的露西终于松了一口气!
3,墓地
整整一天,琳达总有点心不在焉,现年28岁的她,人生阅历也还算是丰富,足迹更是遍布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乡镇。在感情方面,琳达交往过好几个男友,最近的一位,便是镇上国民银行的职员本特,他们相处了大约半年的时间,琳达终于厌倦了本特的不求上进和略显呆板的个性。
分手后的这段时间,琳达倒也觉得相当轻松,直到这个星期五的早晨。当她握住库柏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为他贴上创可贴时,她的心中突然涌动起一股特别的感觉。似乎在那个瞬间,她已经爱上了眼前这个刚刚丧妻的中年男人。
下午三点,教室从喧闹中一下子恢复了宁静,小朋友们陆陆续续地都回了家。琳达揉揉有些发酸发胀的眼睛,这一个星期的工作已经收尾,下个星期将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周。
她把小朋友们散落在教室各个角落的文具、纸张,以及各种零碎物品一一归位。早上带过来的大箱子已经空了一大半,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小朋友们开开心心地制做了复活节的手工,下个星期他们将带着自己的作品回家过节。
琳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索着早上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决定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这个想法,让她有那么一点点激动,因为和她之前交往过的男人都不一样,库柏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两个小时以后见,好好跳舞。”库柏盯着自己女儿的脸,她长得越来越像凯瑟琳,不仅仅是外貌,连神情和说话的声音都差不多。
身着芭蕾舞紧身衣的露西和爸爸拥抱了一下,转身跑进了舞蹈教室。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库柏转身离去。
星期六的早上仍在下雨,库柏受伤的膝盖疼得厉害,他一瘸一拐地上了车,从车兜里掏出一盒止疼片,吞下了两片,“妈的,这天气真他妈像个怨妇!”。
十分钟过后,一辆黑色的普拉多越野车停在了小镇西北侧的墓园外面。每个星期六的上午,库柏都会先把女儿送去舞蹈学校,然后独自一人去墓地。这座墓园埋葬了小镇数代的居民,也包括他的妻子凯瑟琳。镇子上的居民或多或少的都在这里遇到过他,渐渐的,人们都有些替这位痛失爱妻的男人难过。
凯瑟琳的墓位于一处坡地上,远处是一大片松林,这里是库柏家族的墓地,里面埋葬着库柏的父母和其他亲属。
连续几天的细雨,将整个墓园冲刷得十分干净。库柏没有打伞,他穿着防雨风衣,戴着一顶牛仔帽,静静地站立在凯瑟琳的墓碑前。墓碑上,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同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一阵微风吹过,几根松枝断裂,其中一根打在了墓碑上面。库柏立刻上前,一把抓过那湿漉漉的松枝,捏在手中用力将其揉搓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而眼睛竟然一直盯着自己妻子的脸。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后面的松林中一略而过,库柏吃了一惊,立刻抬头望去。却没成想一串水珠顺着帽沿儿落到了他的眼睛上,一下子模糊了他的视线,“妈的……”,他立刻伸手将眼睛上的水抹掉,再睁眼看时,只见一个敏捷的身影一闪而过,好像是一只猫。
“我早晚会宰了你!”他恶狠狠地说道,边说便把手中揉搓着的松枝扔了过去。可话音未落,身后竟然传来了一个女人轻微的惊呼声。库柏十分诧异,扭过头去,竟看见琳达撑着一把雨伞正款款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