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孤独

北京冬天的雾霾时起,你时常感到悲哀和生命的无常。你想到了日本文化中的无常,不禁想把日本文学拿出来看个遍。

你不由地想起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曾在他们年轻的时候相继离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在你父母的身上落下了深深的烙印,这便是哀伤。当然,对你的影响也在所难免。你本来就是一个自出生就被送到亲戚家抚养,五岁领回家上学的孩子,本来心理就严重缺乏安全感,可想而知……

还记得你上高一的某一天,一个侄子来到学校告诉你,你姐姐在市区住院了,很严重,你爸去看望了………消息如晴天霹雳,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成那样了呢?你和宿舍的同学去市医院看望她,她刚做过透析,人很虚弱。

当你掏出和同学买的花衬衫时,她哭了,一种非常无奈的哭,是对生命的眷恋和现实的无力感。后来没多久,她就被接回家了,你回家看望她,她依然很虚弱,只是紧闭着眼睛喘气。回家支撑了两周,你就走了,死于肾功能衰竭……时间永远定格在她的26岁。

她走的消息你并不知道,没人告诉你,你也不敢问,你只根据大人们的反应来判断结果。你日日夜夜想知道真相,也做过无数猜测,你甚至想过放暑假你回家时给她买件漂亮的裙子去看望她。先去她家时在窗上看一眼她还在没,你多次在梦里出现过这一场景。终于放假了,在你充满兴致地从公共汽车上走下时,一个表姐看见了你,便和盘托出。

多年的悲伤过后,家里稍显安宁,父亲由于退休显得苍老。你家全身心地将心思花在外甥女和侄女身上,而当时远在县城上高中的你,对家人的依赖越来越少,感受到来自家庭的温暖也愈来愈少。你的目标变得单一纯粹,就是收起所有心思考个好大学。梦想成真!

多年以后,在你步入社会后6月的某一天,早晨起床当你要去上班的时候,家里打来电话,说你哥出车祸了,情况很不好。你接下来请假,怀揣着仅有的200多元买票回家。和过去一样,你并不敢问发生了什么,直到回家才知道一切。在车上的那一晚,你反反复复地把结果设想了千万种。当回到县城时,你知道哥哥是没了。鲁迅说过:“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了给人看。”你很清楚,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家庭会被哥哥的死讯击垮,本就得了脑梗塞的父亲处境会更加糟糕。

办完你哥的后事,没想到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在后面,你哥财产的分配问题引发争论。不久后你嫂子改嫁给了一个近亲,光天化日之下,亲密有加,这无疑是给你父母的伤口上撒盐。在你哥去世后长达一年的时间内,财产纠纷不断。你虽然从其中没捞着任何好处,但却伤了很多脑筋。

你已经烦透了这些关于死亡的负面消息,你讨厌家里突如其来的电话,害怕电话那头又传来谁的噩耗。走在无人的大街上,你迷茫地想,为何你想躲开这个满是贫穷、丑恶、绝望、平庸的家乡,却怎么也无法逃脱。一接电话是父母的催婚和哀叹,或是贫乏的问候和谁又死了之类的乡村播报,你静静地在电话一端听着母亲宏大而极尽详尽的叙事。不过你很快你又嘲笑了自己,除了这些,父母还能跟你交流什么?职场?心理学?亦或是别的?

你又想到,若干年之后的自己老了退休了,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在儿女眼里,你会变成负能量的人。你是否也会无所事事,接触到的最震撼心灵的事情不是看到了科技巨变带来的奇迹,子女的成长带来的惊喜,而是死亡带给你的恐惧与悲伤?

你一边看着窗外的车来车往,一边假想着老年的生活状态。是啊,谁都会老,老了怎样避免精神世界的空虚和无聊?你在叔本华《人生的智慧》里寻找到了答案。

闲暇是人生的精华,除此之外,人的整个一生就只是辛苦和劳作而已。……凡夫俗子只关心如何打发时间,而略具才华的人却考虑如何利用时间。头脑思想狭隘的人容易受到无聊的侵袭,其原因就是他们的智力纯粹服务于他们的意欲,是意欲的工具。

对人自身幸福的最大两个威胁,是匮乏和无聊这两个极端。正是由于内在的空虚,他们才追求五花八门的社交、娱乐和奢侈,而这些东西把许多嗯引入穷奢极欲,然后以痛苦告终。而能免除人类这种痛苦的手段,莫过于拥有丰富的内在——即丰富的精神思想。

但若精神世界贫乏,如何追求幸福?工作对他来说有助于减轻这种贫乏。

罗素在论著中提到过工作对一个人的意义。“工作应该被看作是幸福的源泉,还是不幸的源泉,尚是一个不能确定的问题。确实有很多工作是非常单调沉闷的,工作太重也总是令人痛苦的。然而,在我看来,假使工作在数量上并不过多的话,即使是单调的工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比无所事事要好。

工作首先是作为一种解除烦闷的手段而被人们称道的。一个人在从事必要的、但不怎么有趣的工作时,也会感到烦闷,但这种烦闷比较起他整天无所事事所感到的烦闷来,就不值一提了。除此以外,工作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使得节假日格外充实愉快。假使一个人并无必要拼命工作以至于损及体力的话,他很可能比一个无所事事的人能够在空闲时间里找到更多的热情。

大多数有报酬的工作和部分无报酬的工作所具有的第二个好处是:它给人获取成功和展露雄心的机会。

你非常赞同罗素对工作的以上见解。

曾经,加班不断工作疲累的时候,你羡慕周游世界的人,照顾家庭的全职太太……而当你辞职后,除了每天睡到自然醒,早午饭两顿并一顿,身体日益臃肿,其余时间根本不知如何打发。看地铁里人来人往,早出晚归,你不仅感慨:出去工作的人充实自在啊,能养活自己就是光荣的。你忍不住想立刻告诫那些失意彷徨的年轻人,别再策划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别再任性地辞掉工作了,别再为躲避职场的压力而回家待业了。

工作,才是真正的修行,其他都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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