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的水总是深褐色的,也不知事因为天气还是因为氛围。
自秦朝统一中原以来,定都洛都。
如今法令如山,天被压得似乎都近了一些,民众感觉透不过气,更别提臣子了,
云雨皇帝自即位以来亲力整顿天下,月皇后更是巡视国都查找百家诸子的蛛丝马迹,人人诚惶诚恐都怕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日落时分,洛阳水港还是依旧繁华,买卖进口的人络绎不绝,酒馆里更是人声鼎沸。
一位身穿墨青色衣服的男子走进了酒馆径直坐下,他指了指酒馆台子柱顶端上的酒:
“小二,来一杯‘洛水酿’。”
小二一听为难了:
“客官,那是‘洛水酿’,洛阳城里最好的酒,本酒馆只有一桶,而且,不卖杯的。”
周围的大汉文士们闻言哈哈大笑,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中年男人,一起起哄起来:
“你这穷酸书生,可别付不起啊!哈哈”
男人沉吟了一会,憨憨地挠了挠脑袋笑了,他似乎有些羞怯:
“那就全要了吧,了今日是个特殊日子,节约惯了倒是突然舍不得,别见怪啊,别见怪,哈哈”
男人摸索着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枚金叶子递给了小二:
“应该够了吧,以前摘剩下的倒是许久没用过了。”
“够了够了肯定够了。”
小二回应后恭敬地端上了“洛水酿”:
“客官请慢用。”
男子打开酒盖深深嗅了几下:
“还是老味道啊,戒酒二十载,老朋友还是老朋友,可是很多东西却变了。”
接着他叹了口气,从胸口掏出了一个金色的杯子,杯子上印着前朝大周皇帝的玉印:
“大周万盛。”
没有人注意这个杯子,就像没人注意之前的那片叶子是前周朝祭祀金树上的叶子一般。
酒馆里依旧吵吵嚷嚷,男子也默默地擦拭着杯子,吹吹气再用墨青色的布衣擦拭着灰尘。
男子擦拭完后放下了杯子,之后便开始模仿一个女子轻柔说话的声音:
“也只准喝一杯啊!喝完就不准再喝了!”
接着他自顾自地回答道,也给自己的杯子倒上了酒:
“好好好,只喝一杯,只喝一杯!”
男子突然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真好笑!真好笑!都是假的!假的!”
男子突然癫狂得笑起来让周围的一群人有些恼火。
他们都站立起来了,其中一位屠夫壮汉更是迈步向前:
“哎!我说那个布衣书生!我说你没事大笑什么?疯了吗?没看见哥几个在喝酒聊天吗?”
男子闻言收敛起了笑意,他起身指了指这名屠夫壮汉,只是冷冷地回应:
“冯汉,男,年二十六,西塘人,监天卫甲等密探,跟踪了我四年!”
接着他指了指店小二,语气愈发寒冷:
“鬼谷尝西,男,年十二,咸阳人,八大新秀之一,阴阳家后人,跟踪了我一年半!”
。。。。。。
男子自顾自地指着酒馆里的每一个人,把每个人的详细信息都说了个遍。
最后他的眼神停留在了一名坐在角落里喝酒的精瘦老年人身上:
“至于你,我就不介绍你个老阉人了吧?监天卫卫主胡静秋?”
男子说完了就坐下静静地摇晃着酒杯,他只觉得懒得去看周围那些震惊的面孔了,很是另人厌烦。
精瘦老年人闻言只是手一伸,那名男子身前的最先说话的屠夫壮汉就这么飞了过来,他用沙哑的嗓音对着屠夫壮汉低语:
“冯汉,他是从你开头的吧,你就也再开个头吧!”
屠夫壮汉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开始惊恐地大叫起来,他用来装饰的的胡子头发落了一地,露出了一幅刚毅的面孔。
可在此时他的面容却是因为面前的精瘦老人吓得面部都扭曲了:
“不,卫主,不是我,不是我泄露秘密的啊!”
精瘦老人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望着正在喝酒的青色布衣男人狰狞地笑着沙哑低语:
“但总得有人泄露,您说是吧,墨子尊上?”
青色布衣男子的衣角因为精瘦老人的掌心气流而动飘动,可他周围的方寸之内依旧稳如泰山,他还是依旧在晃着酒杯。
任由眼神在酒杯中的波纹间流连,他只是淡淡地回应:
“你的规矩!自然是你立。你的人,自然是你想杀就杀!”
话音刚落,屠夫壮汉已经近乎干瘦地趴在了地上,他看着面前的两人,就像是看着一座沟渠深不见底,一座大山望不见峰,接着他便无力地昏死了过去。
男子倒是不为所动地看着精瘦老人调笑起来了:
“你不杀这小二是畏惧鬼谷怀的报复?”
老人摆了摆手:
“并非不杀他,而是自有人惩戒。至于这酒馆里的其他人,不用老朽杀他们今日都有可能会战死,老朽也不例外。”
精瘦老人表情凝重地看着三大子一的墨子,之后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谦卑的意味:
“墨子您当真不降”
男子闻言抬首挑眉:
“我不是老子那么潇洒倒骑青牛从一直云游四海,也不是孔子广撒儒学游学西羌。”
“我墨家方寸之地就在洛都!我一生年少轻狂不守规矩,吃软怕硬的事情也没少做,可长大了总归要方正地过一生。”
男子默默拍了拍衣袖的褶子:
“毕竟,我是墨子,墨家的万人师表。你定了你的规矩,而我墨家百年来的方寸,也在那!”
男子仰头看着树上的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笑了:
“无论我在与不在了!我墨家还在那!”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惆怅:
“只是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了。”
接着他放下了酒杯,斜视看向了精瘦老人顿了顿:
“你以为你们这么紧张的原因我就真的不知道?”
“或者说这酒馆下面的是什么?”
精瘦老人面色铁青并不回应。
青衣男子站起身来开始背着手绕着酒桌走着:
“你不回答我便替你回答!”
“这下面是秦国关押各国余孽的铅水牢,以铅水为隔绝,即使有人想逃出也会被铅水毒死。集七国铅水制成的牢狱。”
男子砸了咂嘴:
“啧啧,真是大手笔啊!就是不知道他传言被关在下面是不是真的!”
精瘦老人听到这句话反而笑了:
“都是妄言啊,墨子尊上,那个人早就死了。老朽亲自看着他被白起大将军的破天戟刺破了心脏。”
“况且就算是那个人还在下面,那墨子尊上您要怎么办?想打破铅水牢?放出七国余孽?”
老人指了指一个方位:
“您要知道,若是您想要闯地牢,这地牢守卫者可就不是我了,而是白起大将军了!”
青衣男子闻言倒是皱起了眉头,他确实没有想到云雨皇帝对铅水牢这么上心:
“白起那小子?好啊!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出人投地了!以前就跟个乡巴佬一样想着这些!现在好啊,挂帝印,封号大将军!”
他握紧了拳头:
“也罢,正好与之一战!”
他用力锤了一下桌子:
“三十年前百家太学念书的时候,这小子就榆木脑袋跟着无家,最后竟然跟了无天!老子今天就把他打醒!”
墨子言罢忽地就将杯子抛起,浑身青绿色的气喷薄而出炸开了酒馆和地面!
灰尘尽撒,酒水落入墨子的口中,他的脸色有些涨红。
渐渐得,墨子头顶上方天空苍翠之气汇聚成了一个方正的正方形。
他每走一步就有一小片土地噗嗤地皲裂而开,正方形的苍翠之气越缩越小,在墨子的头顶悬立。
这便是墨家方寸之气。
墨子掏出了配在身边的黑色戒尺,击打着手掌边走边唱:
“多年不饮酒,不知年少酒滋味!”
“一杯入口如刀割,故人已不在,唯吾残喘方寸间!”
“墨家机关依然在,今日吾便破云雨!”
。。。。。。
悠扬的歌声在墨子周围荡漾着,他悠然地哼着歌,低头看着一道道铅水的波纹。
最后竟然嘴巴一抿,歌声戛然而止,他深呼了一口气,大喊:
“云雨皇帝劝我降,老子只想说!你算个屁!”
最后一声粗鄙至极的话墨子用气传遍了洛阳城的每个角落,回音伴着笑声在洛阳的巷子里荡漾:
“云雨皇帝。。。。。。算个屁”
“。。。。。。算个屁”
“。。。。。。屁”